训练场的气氛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沉闷而紧绷。
维克多和他的哥哥菲尔特:一位身材更高大、面容倨傲,胸前佩戴着代表四年级精英徽章的青年法师,正站在场地中央。
他们周围已经围拢了不少闻讯赶来的学生,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菲尔特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轻蔑,扫过走来的林知三人,最终定格在林知身上。
“你就是那个鼓吹歪理邪说,搅得低年级不得安宁的林知?”
菲尔特的嗓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质感,
“我弟弟说你用不知名的巫术蒙蔽了众人,我原本不信。但现在看来,你确实在传播一些危险且亵渎的知识。”
维克多站在兄长身后,脸上带着复仇般的快意,仿佛有了靠山,之前的挫败感一扫而空。
林知面色平静,仿佛没有听到那充满挑衅的话语,只是淡淡反问:
“危险?亵渎?请问,优化法术模型,降低精神力损耗,提升施法效率,危险在何处?亵渎了谁?”
“巧言令色!”
菲尔特冷哼一声,
“魔法是神圣的技艺,是女神赐予的礼物!它的每一个符文,每一个结构,都蕴含着古老的智慧与法则!岂是你能用那些莫名其妙的线条和数字随意篡改的?你这是在动摇魔法的根基!”
“古老的智慧,或许只是前人基于有限认知的经验总结。”
林知不急不缓地回应,
“而法则,正是需要被不断探索和验证的东西。如果固步自封,将经验奉为不可更改的圭臬,那才是对探索精神最大的亵渎。”
“你!”
菲尔特被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激怒了,周身魔力隐隐波动,
“强词夺理!魔法依赖于天赋,依赖于与元素的共鸣!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你那套东西,或许能让一些天赋低劣者暂时取巧,但永远无法触及真正的魔法殿堂!”
又是天赋。林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看来,这就是对方攻击的核心,也是旧有观念最坚固的堡垒。
“天赋……共鸣……”
林知重复着这两个词,忽然向前走了几步,目光扫过围观的众人,最终回到菲尔特身上,
“菲尔特学长,你声称魔法依赖于与元素的共鸣。那么,你是否真正理解共鸣的本质?”
菲尔特一愣,随即傲然道:
“共鸣是灵魂与元素之灵的相互吸引,是心灵的契合!岂是你这种只懂得计算的人能理解的?”
“我不需要理解那种模糊的心灵契合。”
林知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训练场,
“我只知道,在物理学的范畴里,共鸣,是指一个振动系统在受到与其自身固有频率相同的外力驱动时,振幅急剧增大的现象。”
他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虚点,一丝微弱的风元素在他指尖汇聚,发出低沉的嗡鸣。
“看,这就是风元素的固有频率之一,我能模拟它。”
他控制着那丝能量,让嗡鸣声稳定地回荡。
“现在,假设某位法师的精神力,其主导振动频率恰好与这个频率接近甚至相同……”
他目光转向一旁紧张观战的卡尔。
“卡尔,像平时冥想那样,尽力感知并引导你的精神力,试着去呼应这个声音,不用构建法术,只是去听和跟随。”
卡尔虽然有些害怕,但对林知的信任压倒了一切。
他闭上眼,努力排除杂念,回想起林知教导他的那种专注于自身精神波动的方法,尝试着去匹配那缕嗡鸣。
起初,那嗡鸣声依旧只是林知指尖的声音。
但渐渐地,一些感知敏锐的学生惊讶地发现,卡尔周身似乎也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同频率的波动!
而那缕由林知维持的风元素能量,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嗡鸣声陡然增强了少许,变得更加清晰和稳定!
“这……这是……”
有学生发出惊呼。
林知散去了指尖的能量,嗡鸣声戛然而止。
他看向脸色微变的菲尔特和一脸震惊的众人。
“看,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共鸣。”
林知平静地陈述,
“无关灵魂崇高与否,无关血脉是否高贵。这只是一个简单的物理现象:频率匹配。卡尔的精神力中,恰好含有能与风元素产生微弱共振的频率成分。而我之前对他的优化,不过是放大了这部分有效的频率,抑制了那些无效的、产生干扰的频率成分罢了。”
他顿了顿,抛出了那个更具颠覆性的观点:
“那么,所谓的元素亲和力差异,是否仅仅意味着,不同人的精神力量,天生拥有不同的主导振动频率?”
“火元素亲和者,其精神频率偏向高频;土元素亲和者,偏向低频;而那些所谓的天赋低劣者,或许只是他们的精神频率与主流元素频率匹配度较低,或者频谱过于杂乱?”
训练场上一片哗然!
这个解释太过直白,太过物理,彻底剥去了天赋那层神秘的外衣!
它将一个关乎命运、被视为神赐的概念,降维成了一个可以测量、可以分析的参数!
艾莉亚站在人群中,听着林知当众阐述这套频谱说,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昨晚在研究室受到的冲击,此刻在公开场合被清晰地验证和表达出来,带给她的震撼更为强烈。
她看着面色铁青的菲尔特和维克多,看着周围那些从质疑变为思索的同学,深知一个全新的时代,正以不可阻挡之势,在这个训练场上拉开了序幕。
菲尔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林知用他们都能理解的共鸣现象作为切入点,推导出的结论却完全颠覆了传统的解释。
他可以用力量压制林知,却无法在道理上立刻驳倒这个逻辑自洽的新理论。
“荒谬!一派胡言!”
他只能色厉内荏地喝道,
“精神力何等玄奥,岂是简单的振动频率可以概括!”
“是否荒谬,实践可以检验。”
林知不再看他,而是面向所有围观的学生,声音不高,却充满了力量,
“基于这个理论,我设想了一种新的冥想法。它不再是无差别地积累魔力,而是引导施法者去主动感知自身的精神频谱,并有意识地强化、纯化那些与目标元素相匹配的频率波段。我称之为共振冥想。”
共振冥想!
这四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又一块巨石。
如果林知说的是真的,如果元素亲和力真的可以靠这种方法来主动调整和提升……那将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无数被判定为天赋不足的人,拥有了改变命运的可能!
意味着现有的魔法天赋评价体系,将面临彻底的崩塌!
一时间,训练场上寂静无声,所有人都被这个大胆的设想惊呆了。
艾莉亚深吸一口气,越众而出,走到了林知身边。
她的这个举动,无疑表明了她的立场。
她看向林知,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与求知的光芒。
“林知,”
她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训练场上,
“我愿意成为共振冥想的第一个验证者。”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尝试,更是一次站队,一次对旧有体系的公开挑战。
但脑海中回响着林知关于频率、共振的阐述,以及那幅代表她自身天赋的频谱图,她心中的答案已经无比清晰。
林知看着身旁这位天才女法师,看着她眼中破釜沉舟般的决心,微微点了点头。
“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吧。”
他轻声说道,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让我们一起来验证,所谓的天赋,究竟能否被科学……所征服。”
菲尔特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他死死地盯着林知和艾莉亚,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
他知道,今天这场冲突,已经不再是简单的意气之争了。
林知提出的理论,以及艾莉亚的公开支持,已然触及了他们所代表的传统势力的根本利益。
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