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巴黎总部,“科学伦理与全球挑战”年度论坛的全会会场,穹顶高阔,气氛庄重。各国代表、诺奖得主、顶尖学者济济一堂,空气中弥漫着理性与克制的味道。但今天,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股潜藏的暗流。
会议进行到“新兴科技伦理框架”专题讨论时,按议程是一位oFSI联盟的英国哲学家做关于“开放科学与全球责任”的报告。然而,在他发言结束后,一位来自某个与oFSI关系密切小国的代表,突然举起手,要求临时发言。
主席出于礼貌同意了。这位代表拿起话筒,语气一开始还保持克制,但很快就转向了激昂:
“主席先生,各位尊敬的代表!我们聚集在这里讨论伦理与责任,但就在我们说话的同时,一项可能决定人类命运的前沿探索,却正在以极度不透明的方式进行!”他直接将矛头指向了未列席的创新中心,“我们获悉,有机构可能已经接触到了地外智能的迹象,甚至在进行解读!请问,如此关乎全人类命运的事情,为何能被单一国家、单一机构所垄断?这难道不是对‘科学伦理’和‘全球责任’最大的讽刺吗?”
会场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骚动。许多代表面面相觑,有些知情者表情严肃,不知情者则露出震惊和疑惑。
这位代表继续发力,言辞愈发尖锐:“更令人担忧的是,有可信的学术观点指出,这类涉及宏观量子效应及未知信息体的研究,可能存在我们尚未理解的巨大风险,包括但不限于对意识层面的潜在影响!我们是否在盲目地打开一个潘多拉魔盒?国际社会有权知道真相!有权进行监督!”
他最后强烈呼吁:“因此,我国代表团正式提议,教科文组织应紧急成立一个具有广泛代表性的、特别是包含安全与伦理专家的 ‘地外接触事务临时特别委员会’ ,并要求所有从事相关研究的机构,立即向该委员会报备其研究进展,并接受国际监督和指导!”
这就是周勉的“回声”计划——在最高规格的国际多边舞台上,利用程序和人脉,突然发难,将“地外信号”问题从一个科学议题,瞬间升级为一个迫在眉睫的、需要国际政治介入的“安全与伦理危机”,试图用国际组织的“大义”名分,强行给创新中心套上枷锁。
会场内议论声变大,一些oFSI阵营的代表和学者开始附和,要求“透明”和“国际监管”的声音此起彼伏。主席努力维持着秩序,但场面一度有些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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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新中心并非毫无准备。程默和林姝早已预判周勉可能会在国际场合制造事端。中国代表团中,一位资深的科技外交官在得到授权后,沉稳地举起了手。
“主席先生,各位代表,”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透过同声传译传入每个人耳中,“我注意到刚才代表发言中提及了一些未经证实、且极具煽动性的猜测。科学探索,尤其是面对未知的前沿探索,需要的是严谨、审慎,而非基于臆测的恐慌和污名化。”
他首先稳住了基调,然后话锋一转:“中方一贯秉持开放合作的态度,致力于推动科学的健康发展,并高度重视科技伦理治理。关于某些前沿领域的研究,我们已在适当的范围内,与相关的国际科学权威机构和负责任的科学家进行了必要的、专业的沟通。我们相信,基于科学和信任的合作,才是应对人类共同挑战的正确途径。”
他没有直接承认或否认信号的存在,但“已在适当范围内进行专业沟通”这句模糊而有力的话,暗示了中方并非完全封闭,而是有选择地、与真正懂行的人在进行交流,这巧妙地反驳了“完全垄断”和“极度不透明”的指控。
“至于成立所谓的‘特别委员会’,”中国代表继续道,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在科学事实尚未厘清、甚至基本定义都存在巨大争议的情况下,仓促启动政治性浓厚的国际监管机制,非但无助于问题的解决,反而可能滋生不必要的误解和对抗,阻碍科学的正常发展。中方认为,当前阶段,应充分发挥国际科学共同体的专业作用,在科学的轨道上妥善处理相关问题。”
这番回应,有理有据,有节有度。既没有落入对方“承认-接受监管”的陷阱,也没有强硬地完全拒绝国际讨论,而是将问题拉回到了“科学”和“专业”的范畴,强调了合作但反对政治化干预。
会场内的风向开始发生微妙变化。一些原本中立的代表,特别是来自发展中国家的代表,开始倾向于中方的立场——他们也不希望看到一个由少数发达国家主导的、政治化的国际监管机构来垄断如此重要领域的规则制定权。
沃森博士和阿贝尔教授虽然未在现场,但他们的影响力在此刻间接显现。一些与他们交好、了解部分内情的其他国家的科学家代表,在会下交流时,也开始倾向于相信创新中心的研究更具科学严肃性。
周勉通过视频连线观察着会场,脸色阴沉。他精心策划的突袭,虽然引起了巨大关注和争议,但并未能一举达成目标。对手的应对,冷静而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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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巴黎的唇枪舌剑暂告一段落,会议进入休会阶段时,创新中心特别探索部内,关于“智能配方”的解读取得了决定性进展。
在李敏的“语境感知信息流”算法基础上,赵青辰和何忘忧联手,终于构建出了一个能够初步模拟该“配方”动态演化过程的简化模型。
当他们输入一个假设的“初始条件”——模拟某种基础的、富含能量的粒子场环境——后,模型开始运行。屏幕上,代表信息单元的节点和连接线开始以惊人的速度自我组织、重组、迭代。
演化的结果并非一个具体的物体设计图,而是一种……动态稳定的非晶态量子架构。
这个架构的核心特征,是能够在特定能量环境下,自发地形成并维持一种宏观尺度的、高度纠缠的量子态,并且这种纠缠态对外部观测表现出一种奇特的“选择性屏蔽”效应——它对某些模式的探测极其敏感并会做出响应,而对另一些模式的探测则几乎完全“透明”。
“这……这像是一种……‘量子隐形衣’的基础原理?或者是一种极其高效的量子信息存储介质?”吴锋看着模拟结果,声音因震惊而有些干涩。
这个发现的意义太重大了。它不仅验证了“彼岸”文明在量子操控技术上达到了匪夷所思的高度,更重要的是,这个“配方”本身所蕴含的构造逻辑——那种动态、自组织、自适应的方法论——为人类现有的材料科学、信息技术乃至量子工程,指明了一个全新的、颠覆性的发展方向。
它不是一个现成的技术答案,而是一把开启全新科技树的 “元钥匙” 。
林姝在接到吴锋的紧急汇报后,久久凝视着模拟结果的摘要。她知道,这个东西的价值,某种程度上,甚至超过了那个“数学证明”。它是可以直接引领下一次科技革命的火种。
巴黎会场上的风暴,在这样划时代的发现面前,仿佛成了遥远而微不足道的背景噪音。
但她也深知,怀揣如此重宝,未来的路,将更加艰险。周勉和他的盟友,绝不会善罢甘休。而如何 responsibly地利用这把“元钥匙”,更是摆在全人类面前的巨大考验。
风暴并未结束,它只是从教科文组织的会场,转移到了更广阔、更深刻的科技、政治与文明的交汇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