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端着木托盘进来时,瓷碗磕在桌面的轻响惊得白若月回神,老妇人枯瘦的手正将咸菜拨到她碗边。
这几日看着娘子食欲不是很好,昨儿特地去药铺买了半两银耳,特意给娘子熬了糖水。老妇人用袖口抹了抹碗沿水渍,看着白若月执勺的手指,我儿今早能下地走动了,都说冲喜治病,这家里来了贵客竟也有如此效果。”
这几日最痛苦的莫过于老妇人端着饭进来,白若月又不用吃饭,也尝不出味道,只能味同嚼蜡的咽下去。
老妇人见白若月吃饭时的模样,吃的又少,以为白若月还沉浸在悲痛中,没有走出来,于是日日过来安慰她。
白若月从老妇人口中了解不到新的信息之后,原本打算以外出寻找失散的丈夫为由离开了的,谁知老妇人听后满脸不赞同。
“娘子,如今是什么世道呀!兵匪之乱,为虐四方,娘子你又生的这一张芙蓉面。说来也不怕你笑话,莫不说别人,就是老身我也曾生过不好的念头。也幸得我还剩几分良心,娘子就这些在此住着吧,想来你夫君一有消息定会回来寻你呀。”老妇人一脸真诚,苦心劝导。
白若月惊讶于老妇人的坦诚,她知道自己此次实属高调,无奈自己也别无他法,且自己算个山精野怪?有些安身的本事。这才大胆来老妇人家投宿。
老妇人看着白若月又缓缓开口:“姑娘,老身斗胆问一句,倘若……倘若你夫君此番未能幸免,你又当如何打算?”
怪异感涌上心头,闻言白若月心思几转,神色一黯,沉默片刻后,方缓缓言道:“夫君若真有不测,小女子自当守节立志,不负夫君生前之托。然世事无常,小女子亦需为生计打算,或回江南娘家,或寻一安身立命之所。”
老妇人听罢,心中暗自点头,觉此女子既有贞烈之志,又不失聪慧之智,实乃儿媳之佳选。但她面上不露声色,只道:“姑娘言之有理。老身有一子,年岁与姑娘相仿,性情温厚,若姑娘不嫌弃,老身愿为你们牵线搭桥,共结秦晋之好。”
此话一出,白若月明白了怪异感从何而来,瓷勺撞在碗底,几滴糖水溅上老妇人青筋凸起的手背。白若月用帕子掩住口鼻,喉间发出压抑的抽泣:我夫...最喜甜食...
一番精湛的演技暂时压过了老妇人的心思后,白若月意识到不能再继续呆下去了。
从老妇人儿子能下地走路后,白若月同他打过几个照面后,确认了正是那天晚上被她吓到的樵夫。她心中有些愧疚,把老妇人给她的全部银钱留在了她睡的那张床上。在一个天还没亮大清早上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老妇人家。
樵夫听到那人离去的动静,又几个时辰后,自家老娘寻不到那投宿的美丽女子后,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是他那什么都信的老母亲,那女子的脸分明与之前在山中看到的精怪一模一样!
这几日听着自家老娘与那女子相谈甚欢的样子,他的魂儿都要吓飞了。却也不敢明说,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了这精怪再找来祸事。
“你说我是不是做的太过了?她刚遭遇这等生死祸事。我就劝她考虑再嫁。他是不是被我吓走了呀?”老妇人有些担忧的说。
“走了好啊,走了好啊。”樵夫喃喃道。
把银子都留下后,也不是说后续白若月没有用银钱的可能,她把那柄匕首上镶的红宝石拿下来,给了老妇人,匕首上还有其他的稍小一些的宝石,以后需要银钱的时候再往下抠。
之前和老妇人交谈的时候,老夫人说镇上有个王员外,他家的宅子晚上的时候墙壁会发光,听说是因为心善收留了渡劫的仙人,仙人便在他家宅子墙壁上留了笔墨,白日里看平平无奇,到了晚上便会发出光芒。
白若月闻听老妇人所言,心中涌动着无尽的惊奇与向往。
在这修仙盛行的玄幻世界里,奇闻异事屡见不鲜,但墙壁发光之事,却因仙人的笔墨而添上了一抹神秘色彩,实属罕见。
据老妇人细述,镇上的王员外,家道殷实,为人乐善好施,广结善缘。一日深夜,王员外归家途中,偶遇一神秘仙人,正于雷劫中苦苦挣扎。
王员外心生怜悯,不顾个人安危,毅然决然地将仙人引入自家宅中,避过那致命的天劫。仙人感念其恩,于墙壁上挥毫泼墨,留下一幅奇异的图案。
白日里,这幅图案看似平平无奇,与寻常壁画无异,但夜幕降临,月华如练之时,墙壁便会散发出柔和而神秘的光芒,照亮整个宅院,美不胜收。
白若月听闻此事,心中暗自思量:莫非这仙人的笔墨,真的蕴含了天地灵气,能够吸收月华,转化为神奇的力量?若真如此,那王员外家宅中的笔墨,岂不是无价之宝?
怀揣着好奇与探寻之心,白若月决定前往王家大宅一探究竟。
她身着素衣,手持长剑,步履轻盈,宛如仙子下凡,沿途风景如画,但她的心思却全然不在此间,只盼能早日见到那传说中的发光墙壁。
白若月容貌不凡,身形袅娜,看着通体有一股出尘的贵气,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只道是平安小镇什么时候来了个绝色佳人。
“这位小娘子,真是貌若天仙啊!”一位路过的青年男子忍不住赞叹道,言语间满含倾慕。
白若月微微侧首,看向说话的人,为了避免这些麻烦,又加上些自己小小的恶趣味,是以神色淡然,轻启朱唇信口胡诌道:“多谢公子夸赞,少有人这样夸我呢。”
“如此容貌,为何少有人夸?”青年男子问。
“因为……之前有个大师说我是克夫之相。”
男子神色一顿,面色犹豫“这等谣言……”
话还没说完,白若月一脸悲痛“先夫也是不信,婚后不久…就、就坠崖而亡…”
此言一出,周围围观的人群纷纷散开,其中不乏惋惜之声,如此绝色佳人,竟是个克夫命,实在令人扼腕。
出门在外,身份不都是自己给的吗?
一路行至王家大宅外,这王员外倒也是个妙人,在门口专门设置了门童,专门给那些想要进去看仙人笔墨的人带路。
跟着门童走进去,既饶之下,就看到了仙人留笔墨的那块墙壁,看字体是飘逸不凡,有种潇洒的仙骨在里面。
上面写着“养炁忘言守,降心为无为。动静知宗祖,无事更寻谁?
真常须应物,应物要不迷。不迷性自住,性住气自回。
气回丹自结,壶中配坎离。阴阳生反复,普化一声雷。
白云朝顶上,甘露洒须弥。自饮甘露水,逍遥谁得知。
坐听无弦曲,明通造化机。都来二十句,端的上天梯。”白若月逐字逐句看完,那些文字仿佛蕴含着某种神奇的力量,只觉灵台清明,这可能是仙家的某种修炼方法。
只是诵读就有此效果,可是偏偏眼前墙壁上的字缺了些,她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就像是沉浸在一部引人入胜的小说中,却猛然发现故事在最精彩处戛然而止。
刚刚上瘾,却马上没了下文,让人心里十分难受。
于是伸出手来,便问小童,“仙长就只写了这些吗?”
“客人有何疑问?我可以代为转告我家大人。”小童神态客气。
“我只是觉得好像缺了一部分。”
小童听完之后神色一震开口道:“原来是贵客来了,贵客请稍等,我去请我们家大人来。”
白若月好奇的问:“我怎么就成了贵客了呢?”
“待我将我家大人叫过来之后,您自然就知道了。”小童说完之后,躬身退了出去。
没多久,一个一袭灰色绸衫,稍微有些胖的中年男人来了。
“姑娘请里面上座,在下王延江,想和姑娘交个朋友”中年男人笑呵呵的说。
“王员外客气了,我实在当不得贵客一词,员外将这仙人题字的墙壁供人观瞻,实在是大善之举啊。”
员外陪同,他在正厅坐下。又命小厮上了茶。
“之前我家小童说姑娘觉得墙壁上的文章有缺?”王员外试探的问。
“是的,初读这仙人所题之字,觉得有大道理在其中,反复看了几遍之后就觉得缺了些什么,员外能得仙人题字,应是福缘深厚。所以就想问一下,是否还有前半段或者后半段呢?”白若月斟酌着回答。
王延江神色尴尬“此事说来话长。”
同和十一年夏,傍晚时分,天际原本还挂着一抹绚烂的晚霞,忽而乌云自远方汹涌而来,迅速遮蔽整个天空。
狂风大作,卷起地上的尘土与落叶,天地间一片混沌。豆大的雨点开始急促地落下,敲打着屋檐与窗棂。
雨势之猛,若天河决堤,雷声伴随着闪电,在天际轰鸣,震撼人心,湿热的空气混杂着泥土与草木的气息,愈发让人感到心绪不宁,烦躁难安。
街道上,行人匆匆,皆寻找避雨之处,唯有王家大宅,矗立于风雨之中,显得格外庄严而沉稳。
宅邸的大门紧闭,门楣上雕刻着繁复的图案,彰显着主人的显赫地位。此时,“笃笃笃”的叩门声在这狂风骤雨中显得格外清晰,似乎与周遭的喧嚣形成了鲜明对比。
门房内,一位身着青衣的门房正不耐烦地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目光不时透过窗棂,望向门外那肆虐的风雨。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眉头紧锁,极不情愿地站起身,缓缓走向大门,透过门缝向外窥视。
只见门外站着一位老者,其鹤发童颜,面容清癯,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超脱世俗的宁静。他身着一袭有些发白的道袍,衣袂随风轻轻飘扬,仿佛丝毫不受这恶劣天气的影响。尽管雨水已打湿了他的衣襟,但他的步伐依旧稳健,神情自若。
“天降急雨,某被困于此,想借贵宝地留宿一宿,还望阁下通报一声。”老者的声音平和而有力,透过风雨传入门房耳中,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与诚挚。
说话文绉绉的,门房心想,心中虽仍有几分犹豫与不满,但见老者气度不凡,也不敢轻易怠慢,只得点头应允,转身匆匆向内宅通报去了。
此刻的王家大宅,因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雨与访客,而平添了几分神秘与不凡的气息,仿佛预示着即将发生的不平凡之事。
王延江在这平安镇的名头很大,皆源于他乐善好施、慷慨解囊。对于那些因生活困顿而来打秋风的人,王延江非但不以为忤,反而总是能大方地赠予他们所需之物,无论是粮食、衣物还是银两,从不吝啬。他的这种行为,不仅赢得了镇民的广泛赞誉,也使得他的名头在四乡八邻间越传越广。
正因如此,时常会有一些自诩为奇人异士的人士慕名而来,希望能够投到王延江的门下。他们或精通医术,或擅长武艺,或有着其他不同寻常的才能。
王延江对于这些人的到来总是持欢迎态度,他认为这些人才能够为他的家族带来更多的活力和机遇。于是,他的家中逐渐养起了不少门客,这些人或是为他出谋划策,或是为他排忧解难,使得王家的声势更加显赫。
对于王延江这种“冤大头”的行为,家中的门房却颇有些不理解。在他们看来,这些来打秋风的人和所谓的奇人异士,很多都是冲着王家的财富和地位而来的,未必真心实意。
王延江却坚持认为,人生在世,应当广结善缘,积德行善。他相信,行善终将会得到回报。
因此,尽管门房们心中有所不满,但他们还是不得不遵照王延江的吩咐,把那些前来投奔的人一一迎进门来,然后往前院通报一声。
他们知道,这是王家的规矩,也是王延江为人处世的原则。而正是这样的原则,使得王家在平安镇乃至更远的地方,都享有极高的声望和地位。
王延江看着屋外的大雨,心中着实烦闷,便沿着走廊四处乱转。
正巧听到前边来报,说是来了一个新门客,王延江就准备去看看。
是个鹤发童颜的道人,云纹道袍有些发白。道人缓步而来,其面容清癯,眼神中透露出超凡脱俗的智慧之光。每一步都显得飘逸出尘,仿佛自九天之外降临。
王延江初见之下,便觉此人气质非凡,眉宇间蕴含着不凡之气,心中不禁暗自赞叹,料定对方绝非池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