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月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了滑落的优昙花。
同一瞬间,耳膜被一层浓稠得化不开的寂静所填满,周遭原本细微的虫鸣声、水流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抬眼望去,只见天地间原本微弱的最后一丝光线,被一道道咒纹迅速吞噬。
她踉跄着扶住湿滑的溪石,指尖月华失控地漫出经络,凝成飘忽的银线。
颈间的黑线开始不安分地蠕动起来,如百足蜈蚣在皮肤上爬行。
五感逐渐被剥离的浪潮中,视觉首当其冲,陷入永夜。
白若月一个踉跄,身体失去平衡,好在她及时扶住了身旁湿滑的溪石。
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溢出月华,从经络中漫出,凝成了飘忽不定的银线。
她慌乱中指尖抠进了身旁的腐木,木刺扎进掌心,她浑然不觉。
声音也从她的世界里抽离,她彻底陷入了一个无声无息的黑暗世界。
为了保护自己,月华凝成的丝线在她周身三丈的范围内结成了一张细密的网。
一根银线剧烈地颤动起来,白若月心中一紧,藏真剑瞬间出鞘,朝着扑来的东西刺去。
这一击比她预想的还要迟了一些。
影狼腥臭的血喷溅在她的脸上,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却尝不到丝毫味道——味觉也消失了。
还没等她喘口气,第二头凶兽已经悄无声息地逼近。
它的利爪狠狠撕开了白若月的左肩。只听得“咔嚓”一声,白骨与兽爪相撞发出金石之声,剧烈的疼痛让她身体一颤。
月华顺着伤口喷涌而出,瞬间将妖兽冻成了一座冰雕。
白若月踉跄着摸向树根,腐殖土里突然窜出一条碧鳞毒蟒。
毒蟒身体粗壮,鳞片闪烁着幽绿的光,獠牙锋利无比,擦着她的腰侧掠过,带起一阵腥风。
失去了部分五感的白若月,只能靠着藏真剑剑锋传来的微弱震动,忍着咒术发作带来的钻心疼痛,在脑海中艰难地勾勒出战场的全景。
一股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利齿破空的声音从三个不同的方位袭来。
白若月虽然听不到声音,但能清晰地感受到扑在脸上的风。
她迅速旋身挥剑,藏真剑带着凌厉的气势斩断了最先扑来的獠牙,黏腻的血溅在她的脸上。
第三击来自头顶,白若月凭着对灵气流动的敏锐感知,果断仰面后倒,獠牙擦着她的鼻尖惊险地掠过。
她顺势将锈剑捅进了妖兽柔软的腹部,剑柄上传来脏腑蠕动的触感。
她暴露的气息和越发浓烈的血腥味吸引来了更多的凶兽。
白若月只能靠着空气湿度的细微变化来判断它们的方位。
影狼从树影中窜出,月华凝成的银丝迅速勒住了它们的咽喉,勒出一道道血线。
最后一头狼却撞碎了银丝,朝着她扑来。
白若月借力跃上了高枝。
树冠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一只三眼猿猴出现了。
利爪朝着白若月劈头抓下。
白若月急忙后仰避开,枝桠断裂。
坠落时,她忙不迭地将藏真剑插入树干缓冲,目刺扎的满手都是,她也顾不上这些,只求能安全落地。
还没等她站稳,两只毒箭蛙从树冠跃下,毒囊鼓胀如灯笼,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白若月剑尖点地,月华迅速凝成光面。
毒蛙落地后开始打滑,白若月趁机用藏真剑挑飞了最大的毒囊。
前方像是一处冰原。
白若月踩着冰孔边缘疾行。毒蛙追击的震动在冰面上被放大。
毒液擦着她的耳际飞过,她用剑锋搅碎冰面,毒蛙群坠入了自己挖掘的陷阱,毒液将冰窟熔成了冒着青烟的泥潭。
优昙花在她的袖中剧烈震颤,清光闪烁,护住了她的灵台。
她摸索着再次摘下一片花瓣塞进口中,花瓣在齿间化成了一股苦寒的冰流,暂时压住了脊骨里乱窜的咒纹。
二十步外,传来鳞片摩擦岩石的震动,某种长条状生物正在溪涧游走。
她突然暴起,月华凝成丝线缠住左侧的古树。借力腾空的瞬间,原先站立的地方炸开了一个丈宽的土坑,一条墨绿色的蛇尾扫断了三人合抱的树干。
腥风卷着毒雾弥漫而来,白若月在空中拧身,剑锋如预测般精准地刺入了蛇瞳。
妖兽吃痛翻滚,她趁机踏着蛇身跃向对岸,落地时却踩到了湿滑的苔藓。
后脑即将撞上岩石的刹那,月华自发结成护盾,保护了她。
白若月就着仰倒的姿势挥剑,剑气削断了追击的蛇信。
白若月循着血腥味突进,剑锋捅穿蛇腹时,指尖触到了七寸处鼓胀的毒囊。
最后一截蛇尾停止抽搐,她跪在溪水里剧烈喘息。
藏真剑柄传来的震动像隔了层棉絮,白若月惊恐地发现,自己连握剑的力度都感知不到了。
她用痛觉残留的余韵确认方向,月华成丝线缠住三十丈外的古树。
腾空的刹那,四道兽影从不同方位扑来。她凭着剑柄残留的震动记忆旋身横劈,月华凝成的剑气却劈歪了三寸。
“嗤啦!”兽爪撕开了她后背的衣袍,灵体碎片如雪花般纷扬。
这气息刺激得凶兽愈发狂暴,金翎雕群在树冠间炸开翎羽。
白若月滚地避开俯冲的利爪,掌心的月华渗入腐殖土。
她假意扑向空处,引得两头夜刃豹相撞。
藏真剑趁机刺入岩甲兽的眼窝,白斑兽哀嚎着化为冰雕,她借力跃上了金翎雕的背脊。
在失去视觉的翱翔中,她只能靠气流的细微变化判断方位。
金翎雕开始俯冲,白若月将藏真剑深深插入雕颈。濒死的妖兽撞向冷杉林,为她砸出了一条逃生通道。
坠落时,她隐约闻到了岩缝里青苔的潮湿气息。
本能地团身滚进狭窄的石隙,藏真剑卡住入口。三头铁背鳄的獠牙在岩壁上刮出火花,腥臭的吐息喷在她失去知觉的小腿上。
咒纹蔓过耳垂,最后一丝心跳声也沉寂了。白若月把自己想象成一块石头,一动不动。
月华自发裹住全身,在体表凝成了青苔般的伪装。
铁背鳄的利齿第三次划过岩缝,终于悻悻离去。
她数着妖兽脚步消失的方向,指尖抠进岩壁。
五感回归的顺序是混乱的。
最先复苏的是听觉,铁甲鳄群正在头顶的岩层刨土;接着是视觉与嗅觉,一身浓重的血腥味儿混着某些发臭的液体,漆黑中亮起无数幽绿的兽瞳;最后涌来的剧痛几乎令她昏厥,咒纹反噬比之前更凶猛地啃咬着她的神魂。
月华流进藏真剑,清冷的剑光照亮了溶洞穹顶,白若月看见岩壁上密密麻麻的毒蝠。
这些昼伏夜出的小东西被月华惊醒,正化作乌云般压顶而来。
昨夜藏身的岩壁上,留着七道深浅不一的剑痕,正是她失去触觉前最后的挣扎。
剑锋搅碎涌上来的一波蝠群,她摸到了暗河支流的岔口。
爆开的灵力乱流暂时扰乱了毒蝠的声波定位。
她屏息潜入右侧水道,月华在体表凝成甲。
游出三百丈后,头顶岩层传来熟悉的灵气波动。
藏真剑破开石壁,天光如瀑倾泻而下。
她跌进了第二重界与第三重界交错的缓冲带,成片的草在晨风里摇曳,朝阳悬在上方。
白若月滚入草丛。五感彻底回归的瞬间,她听见自己沙哑的笑声混在风里。
她熬过了这一次咒术发作。
“你在笑什么?”一个女声突然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