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仙鹤修士听到“青州白若月”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的惊讶,原本公事公办的疏离态度瞬间缓和了许多,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
他微微欠身,语气和缓地说道:
“原来是青州神女。
神女且在此稍候,容我先去禀报。岛主近日正在清修,或许需要等待片刻,还望神女见谅。”
沧溟岛没有什么很厉害的禁制,除了八十年一度的朱桃盛宴,沧溟岛主几乎不见外客。
唯有“青州白若月”这个名字,是岛主在此次闭关清修前反复叮嘱过的,若此人来访,无论何时,必须立刻通传,不得有误。仙鹤修士不敢怠慢,化作原形,疾速而去。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
很快,仙鹤修士去而复返,姿态比之前更为恭敬:
“神女,岛主有请,请随我来。”
踏入临水的轩榭,沧溟岛主一袭宽袍,背对着她,望着窗外无垠的海天。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一双沧桑的眼眸落在白若月身上,带着一丝早已料到的淡然。
“你来啦。”
他的声音平和,目光在她周身流转:
“看你这周身气息圆融凝练,神华内蕴,看来南瞻部洲一行,虽是险象环生,收获却也不小。”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探与一些邀请之意:
“怎么,如今前来,是想通了?愿意与我做同路人了?”
白若月迎着他的目光,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冷静地回应:
“承蒙岛主挂念。
同路人……还很难说。”
她轻轻摇头,语气带着清醒:
“毕竟我置身于局中,连这棋盘的全貌都未能窥见一二,对手是谁,目的为何,尚且迷雾重重。难说此刻的‘同路’,是否只是走向另一个未知的陷阱。
此次冒昧来访,正是有几个萦绕心头许久的问题,希望能得到岛主的解惑。”
她顿了顿又说:“上一次,是我太过于贪心,妄图一口吞下所有真相,结果被您那‘听不得’的消息震得神魂重伤,反倒忘了追问许多基础的,或许我能承受的关键。真真是被您给‘忽悠’过去了。”
沧溟岛主闻言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又似乎有几分欣赏:
“无妨,修行路上,贪嗔痴慢疑皆是考验。
你能有此番经历后,生出这‘置身局中’的自知,已是难得的长进。
你且问吧,此番,能说的,我自然不会吝啬。”
“好。”白若月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那我们就约定,我能听的、你知道的,便告诉我。
那种我强行听了会神魂受损、危及性命的,您就不必言明,只需提示不可说便是。
神魂撕裂的滋味,我可不想再尝第二次。”
“可。”沧溟岛主颔首应允。
“第一,”
白若月眼中露出锋芒,紧紧锁定在沧溟岛主的脸上:
“我是不是‘特别’的?你,或者你的‘同路人’,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特别’之处?”
她特意强调了“特别”二字,相信对方能明白她所指的,不仅仅是修行天赋。
沧溟岛主对她的直接似乎略有讶异,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没有任何回避,坦然迎上她的目光,干脆利落的给出了答案:
“是。”他顿了顿,补充道,“小部分人知道。”
尽管早有猜测,但得到如此直接的确认,白若月心头还是微微一震。
她稳住心神,取出了那对双鱼玉佩追问:
“那么,这对玉佩,”
她将玉佩托在掌心,青白渐变的玉质在光线下流转着光泽:
“它的真正作用是什么?为何我与纪庸会各持其一?它遮蔽天机,最初的目的,究竟是为了护住谁?”
沧溟岛主的视线落在玉佩上,眼神复杂。
“你既已察觉到它能遮蔽天机,又可曾深思过,为何需要如此大费周章,炼制此等异宝来遮蔽?
天地运转,自有其轨。
万物生灭,命数虽看似无常,于高处观之,却也有其大致脉络可循。
但有一种情况,是最大的变数,会让既定的轨迹产生不可预料的偏转,甚至……可能引发某些存在的关注与无形的‘修正’。”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白若月脸上,意味深长的说:“比如,一个本不该存在于这条轨迹上的‘点’,却偏偏降临了。”
“这对玉佩,”
沧溟岛主终于开始解释其来历:
“乃采集天地初开时的先天清浊二气为基,辅以坠落星辰的核心与九幽之下的源石,由一位早已避世、精通卜算的存在,耗费莫大心血炼制而成。
其首要且核心的作用,便是扭曲天机,庇护‘异数’,使其不在天道监察下过早暴露,或因自身的‘异常’而被天地规则本能地排斥、抹除。”
他语气笃定地说道:“它最初,就是为了你而存在的。”
白若月心神剧震,尽管有所猜测,但亲耳听到这玉佩是因自己而生,那种感觉难以言喻。
“那纪庸……”她立刻联想到另一枚玉佩。
“纪庸……”
提到这个名字,沧溟岛主的语气有了一个微妙的停顿:
“他与你命运交织极深,是此局中至关重要的一环,本身亦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变数。
将另一枚玉佩通过某种‘合理’的、看似偶然的方式送至他手,一则可以分担天机遮蔽的压力,使效果更佳,二则……或许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标记’与‘牵连’。
你们二人因玉佩而气运相连,命线互隐,使得无论是推演你的未来,还是窥探他的轨迹,难度都呈倍增长。”
白若月沉默消化着这些信息。
事情的终极起因,她知道现在还不能问,背后的执棋者以她目前的实力,知道了恐是取祸之道。
她转而问了一个更实际的问题:
“我何时才能有资格,听您上次未能说完、令我神魂受创的那些话?”
沧溟岛主回答得干脆利落:
“神游境巅峰,在此局中,还算不上什么。最低,最低的门槛是通玄。”
白若月捕捉到他语气中的某种意味,不禁反问:
“通玄境界,在您眼里,好像也算不得什么?”
“对。”沧溟岛主的回答简单又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