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撞在金属地面上,骨头像是被铁锤敲过一遍。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有人在脑壳里敲锣打鼓。林晚秋压在我身上,轻得不像个活人,倒像一张被风吹来的纸。她睁着眼,瞳孔里闪着蓝光,一明一灭,跟wi-Fi信号满格时的指示灯似的。
“爸爸。”她又说了一遍,声音平得像AI语音。
我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可她嘴唇确实动了,而且这次不是幻觉。虫洞那头吞进去的不止是书和表,还有时间——或者更准确点,是“我们”在时间线上的坐标被强行对齐了。
我撑起身子,左臂火辣辣地疼。伤口还在渗血,血珠飘在半空,没落地,反而凝成细小的蓝点,像微型LEd灯泡在空气里漂浮。我伸手一碰,那血珠“啪”地炸开,散成雾状光点,瞬间被天花板上的通风口吸走。
“你别乱动。”我按住林晚秋肩膀,“你现在说话是清醒的吗?还是系统在借你嘴广播?”
她没回答,而是抬起手,在空中画了个花形图案。线条是虚的,但空气中突然响起“咔”的一声,像是锁舌弹开。正前方一堵墙无声滑开,露出里面一个椭圆形舱体,表面布满生物导管,管子里流动着暗红色液体,像输血,又像在循环某种活体组织。
“这是我的起点。”她说,嗓音忽然清晰了,“也是你的数据源。”
我盯着那舱门,脑子里“破案系统”的电子音居然没响。这地方,连系统都闭麦了。
我扶着林晚秋站起来,她走路不稳,每一步都像踩在弹簧上,但眼神越来越亮。走到舱门前,她把左手按在识别区,掌心纹路泛起红光——那是一朵彼岸花的形状,根茎扭曲,花瓣带刺。
“需要你的血。”她转头看我。
“又要割腕?”我扯了扯嘴角,“这年头进个门比登机还麻烦。”
她没笑,只是盯着我,眼神像在看一个即将崩溃的程序。
我掏出电子表残片,在掌心划了一道。血刚滴上去,舱内就亮了。全息投影“唰”地展开,一串基因链模型悬浮在空中,螺旋结构泛着冷光,中间嵌着几段银蓝色片段,像是电路板焊错了零件。
“实验体07号。”机械女声响起,“基因链分析完成。检测到非人类序列:半人马座a星逻辑孢子融合体,融合度87.3%,稳定期未知。”
我盯着那串模型,忽然伸手去碰。
指尖刚触到投影,那银蓝色片段“嗡”地一震,直接从光束里钻出来,变成丝状物,顺着我手臂往上爬,速度快得像毒蛇缠树。我本能想甩,可那玩意儿已经钻进皮肤,血管突起,像是里面有东西在游。
“警告:宿主排斥反应触发。清除协议启动。”
舱门“砰”地锁死,四周墙壁渗出淡绿色气体,闻着像消毒水混了铁锈。
“你别慌。”林晚秋突然靠近,声音压低,“它怕这个。”
她凑到我耳边,开始哼歌。
《茉莉花》。
不是倒放,不是电子合成,是真的人声,平稳、清晰,像小时候我妈哄我睡觉那样。
那歌声一响,我手臂上的蓝丝立刻停住,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血管凸起的程度慢慢回落,皮肤下的异物感也减弱了。我低头一看,那些丝状物正一寸寸退回去,缩回投影里,最后“啪”地断开连接,消失不见。
“你怎么知道……”我喘了口气,“这招管用?”
“因为你是第一个。”她说,“也是唯一一个,在脐带断开后0.7秒就开始接收《茉莉花》声波锚定的人。系统用它唤醒你,我也用它压制孢子。”
我愣住。
所以从我记事起,每次面对尸体不自觉哼的那首歌,根本不是缓解紧张——是系统在防止我被自己体内的东西吞噬。
“那你刚才叫我爸爸……”
“我不是叫你。”她摇头,“我是叫‘那个在0.7秒时被投放的意识’。你不是陈默,你是Δ-7载体,是第七次重启的实验体。而我——”她指了指自己胸口,“是第一个被植入记忆的人。”
她话音刚落,警报声炸响。
红光扫过舱壁,监控画面自动弹出,显示实验室外走廊站着三个人,穿的都是校服,脸很熟——是昨天在食堂打过照面的学生。但他们额头上,此刻浮现出银蓝色纹路,跟刚才缠住我的孢子一模一样。
广播响起,三个人的声音合成一股,像AI群呼:“我们是替代品,请求接入认知网络。”
我盯着屏幕,脑子里“逻辑链强化”自动启动。线索飞速拼接:
林晚秋能预演未来,因为她的时间线是散的;
孢子怕《茉莉花》,因为那是我的初始声波锚定;
而这些人……他们不是被感染,是被“唤醒”。
他们本来就是备份。
“他们为什么现在出现?”我问。
“因为你触碰了基因投影。”林晚秋看着屏幕,“你确认了自己是载体,系统判定主程序已激活,开始调用备用节点。”
“也就是说……”我眯眼,“他们早就被种下了?就等我这个‘正版’上线?”
她点头。
我冷笑一声,抬手把电子表残片贴在舱体控制面板上。残片边缘还带着血,刚一接触,系统居然没报警,反而识别成功,投影切换成一段新画面:
1985年,一间实验室。镜头晃动,像是偷拍。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躺在手术台上,腹部隆起。旁边仪器显示胎儿心跳142。突然,一支注射器伸入羊水,注入一管银蓝色液体。液体像活物一样钻进胎儿头部。
画面角落,日历清晰可见:1985年3月12日。
下一秒,投影自动跳转到另一段:林晚秋坐在一张金属椅上,手腕被固定,针头扎进太阳穴。她咬着牙,但没哭。墙上电子屏滚动文字:“实验体00号,记忆植入进度:73%。情感模块加载中。”
“00号?”我转头看她。
“我是第一个。”她说,“你妈的卵子+外星孢子,第一代融合体。但他们失败了,我的逻辑太强,情感太弱,像个AI。所以他们用我做模板,造了你——第七代,加了‘人性缓冲层’。”
“所以你不是学生。”我盯着她,“你是原型机。”
她没否认。
就在这时,舱内温度骤降。投影闪烁几下,突然切回基因链模型,但这次,07号的dNA序列开始自动重组,银蓝色片段疯狂增殖,几乎要覆盖整条链。
“警告:外部指令入侵。基因重构协议强制启动。”
我猛地意识到不对——这不是系统在更新,是有人在远程改写我的dNA。
“谁在操控?”我一把抓住林晚秋手腕。
她抬头看我,瞳孔又开始闪烁蓝光,像是在接收信号。
“是守钟人。”她声音发颤,“他们不让你完成闭环。他们要提前启动替代品。”
“怎么停?”我盯着屏幕,血管里的异物感又回来了,这次更重,像有根钢丝在往心脏钻。
“只有一个办法。”她咬牙,“你得让孢子相信你是‘原厂设置’,不是升级版。”
“怎么做?”
“重播。”她说,“从头开始。脐带断裂那一刻的声波频率,必须重新输入。”
我懂了。
不是靠推理,不是靠系统,是靠“出生那一刻”的第一声刺激。
我摸出手机,翻到录音文件——那是我偷偷录的,每次我哼《茉莉花》时的声音。我点开播放,调到最大音量。
可刚响两秒,手机就被一股无形力量震碎,屏幕炸裂,零件飞溅。
“不行。”林晚秋摇头,“必须是你本人,用原始频率,现场发声。”
我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突然发现手臂上的蓝丝又冒出来了,这次不止一条,是网状扩散,已经爬到锁骨。
“没时间了。”她突然抬手,一巴掌扇在我脸上。
我懵了。
“你给我清醒点!”她吼,“你是陈默,不是Δ-7!你是那个会偷吃辣条、上课睡觉、看到尸体就哼歌的笨蛋!不是他们写的程序!”
我愣住。
然后笑了。
“你说得对。”我抹了把脸,“老子就是个辣条狂魔,凭什么被你们当代码跑?”
我张嘴,不再压抑,不再克制,用尽力气吼出那首歌: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声音在舱内回荡,像一把钝刀劈开数据流。
蓝丝剧烈抽搐,开始退缩。
投影中的基因链停止重组,银蓝色片段一点点褪色。
可就在这时,监控画面里,那三个学生同时抬手,按在实验室的电子门禁上。
门,开始解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