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室的门缝里,那沙沙声还在响。
我盯着门缝,手指已经摸到了佛珠。它烫得像刚从火里捞出来,贴在电子表残片上的一瞬,表盘猛地一震,蓝光炸开,一串脉冲信号跳了出来。频率很怪,但偏偏和柯谨写下的“1907-04-12”对得上号,像是老式收音机终于搜到了正确频道。
“信号接上了。”我说,“魏九的后门程序,启动。”
林晚秋没说话,指尖已经划破,血珠落在佛珠表面。她动作熟得像练过千百遍,彼岸花的纹路在血光中浮现,佛珠嗡地一声震颤,像是被唤醒的蜂群。
地铁总控系统的响应速度比我想象中快。头顶的日光灯闪了三下,走廊尽头的消防广播突然响起,不是警报,是一段地铁报站录音,机械女声念着:“下一站,钟楼站。请乘客注意脚下间隙。”
我扯下佛珠,转身就走。林晚秋跟上,脚步没乱。我们穿过图书馆后门,直奔地下通道。那里有一条废弃的地铁支线,据说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建的防空工程,后来被系统改造成数据中转站。魏九说过,只要信号对得上,那趟车会自己来。
通道里漆黑一片,只有应急灯闪着绿光。走到尽头时,一列地铁已经停在那里。车门半开,车厢漆黑,像是张着嘴的铁棺材。
“这车没登记在运营系统里。”林晚秋低声说。
“但它认得佛珠。”我抬手把佛珠塞进车门旁的识别槽。咔哒一声,车门全开。
我们走进车厢。座椅是老式的硬塑料,墙上有涂鸦,角落里堆着空口香糖包装纸。蓝莓味的。我弯腰捡起一张,包装上印着“量子抑制剂·特供版”几个小字。
“魏九来过。”我说。
话音刚落,驾驶室亮起红灯。一个电子音响起:“终末穿梭协议激活,目标站点:钟楼地底。是否发车?”
我按了确认键。
车没动,但窗外突然变了。
不是隧道壁,而是一片雪地。雪中站着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手里抱着一个婴儿。婴儿脖颈上,有淡淡的蓝色纹路,像电路板。
“1989年。”林晚秋说,“电子脑植入现场。”
画面一闪而过,窗外又变成一片火海。焚化炉爆炸的瞬间,一个人影正把什么东西塞进发射井。那背影……是我。
“那是第100章的爆炸。”我喉咙发紧,“可那时候,我根本不在现场。”
车厢开始震动,窗外的画面切换得越来越快。2045年,月球背面,一个穿旗袍的盲眼琴师坐在服务器前,手指在琴弦上拨动,每弹一音,就有数据流涌入地球。再一闪,又是婴儿时期的我,被放在钟楼台阶上,手里攥着一枚铜钥匙。
“这不是回忆。”我说,“是量子态重叠。我们正在穿过平行时间线。”
脑仁开始胀痛,像有人拿电钻在太阳穴里打孔。第113章的记忆开始模糊,柯谨的脸、程砚的冷笑、黑板液化的画面……全在褪色。
“痕迹回溯!”我咬牙启动能力。
视野瞬间定格在某一帧——1989年的雪地里,程砚正把一根金属导线接入婴儿太阳穴。导线另一端连着一台老式计算机,屏幕上滚动着dNA序列。我死死盯着那串数据,强行延长三秒。
“和脚模存储卡里的记录一致。”我喘着气,“不是幻觉,是真实发生过的。”
林晚秋闭上眼,开始哼《茉莉花》。旋律一起,车厢里的蓝光就暗了一截。孢子的干扰被削弱了,我的脑子清明了些。
“你这歌单是真野。”我嘟囔。
“共振频率刚好能压制逻辑孢子。”她没睁眼,“沈哑教的。”
我冷笑:“他连自己都救不了,还教别人?”
话音未落,车厢猛地一震。前方隧道壁开始闭合,金属闸门从四面八方压来,倒计时投影在车窗上:**10…9…8…**
“轨道清空协议启动。”电子音冰冷,“检测到非法量子穿梭,即将强制终止。”
驾驶室的红灯疯狂闪烁。我冲进驾驶舱,发现魏九的量子传感器只剩3%电量,普罗米修斯之瞳的光芒忽明忽暗。
“撑不住了。”我抓起对讲器,“魏九!还有没有后招?”
没有回应。但下一秒,他嚼过的最后一口蓝莓口香糖从座椅下滚出,自动飞向驾驶台。口香糖融化,化作一道蓝光射入传感器。
普罗米修斯之瞳猛然亮起,十二层逻辑嵌套的坐标网在空中展开,所有闪现的画面被锁定,量子相位归一。
“干得漂亮。”我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佛珠从我口袋里飞出,悬浮在空中,与魏九的瞳孔光芒共振。我猛地想起沈哑临死前的动作——他把神经接口插进了控制台,像在上传什么。
“我知道了。”我一把抓起佛珠残片,冲向控制台。
接口槽还在,积着灰。我把佛珠按进去的一瞬,整个车厢震了一下。沈哑的意识残片被激活,神经信号逆向注入系统。
所有时空画面瞬间定格。
车窗变成了巨大的显示屏,上百个片段同时静止,像被冻结的电影帧。接着,它们开始压缩、重组,最终合成一张动态二维码,悬浮在驾驶台上方。
“扫它。”林晚秋说。
我掏出手机,扫码。
系统提示:“生物密钥验证中……非原始记忆体,权限不足。”
我试了电子表密码,失败。林晚秋把笔记本贴上去,彼岸花纹路发光,系统弹出新提示:“第0代实验体权限验证通过,解密层级一。”
“轮到你了。”她看着我。
我割破手指,血滴入二维码中心。
画面展开。
视频画面是第100章爆炸前的钟楼地底。镜头对准控制台,一个人正把一枚发光的数据包塞进发射装置。那人穿着我的衣服,戴着我的表,可动作更老练,眼神更冷。
是他,也不是我。
他按下发射钮,数据包升空,划出一道弧线,直奔太空。镜头拉远,轨迹清晰指向——月球背面。
“他不是在逃命。”我喃喃,“他在传数据。”
林晚秋盯着屏幕,忽然说:“你有没有发现,那个‘你’,右手小指少了一截?”
我放大画面。
真的。右手小指第二关节以下,是金属义肢。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
完整。
“系统记录里,陈默从未受过这种伤。”她说。
“但有人有。”我声音发紧,“程砚的机械义眼,也是右手装的。”
车厢陷入沉默。倒计时早已归零,可闸门没关。隧道壁外,时空碎片仍在飘荡,像被撕碎的老照片。
林晚秋忽然伸手,把视频定格在数据包发射的瞬间。
“你看这个。”她指着数据包表面的纹路,“和你母亲照片背面的编码,一模一样。”
我凑近。
真的。那是清源计划的内部识别码,编号:**qY-7-1985**。
母亲是1985年参与实验的。
而数据包的发射时间,是2025年。
“这意味着什么?”她问。
“意味着。”我盯着屏幕,声音像从冰窖里捞出来,“那个发射数据包的‘我’,早就知道母亲的身份。”
“也早就知道,自己是谁。”
林晚秋的手指还在屏幕上,指尖微微发抖。
我伸手关掉视频,二维码自动销毁,化作光点消散。
车厢安静得能听见呼吸。
驾驶台的灯忽然又亮了。
电子音响起:“终末穿梭完成。下一站,昆仑山隧道。是否继续?”
我盯着确认键,手指悬在半空。
林晚秋忽然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魏九要选这趟地铁?”
“因为它是唯一能承载量子纠缠的载体。”我说,“城市神经的末梢,连接所有数据节点。”
“不。”她摇头,“因为地铁,是唯一能同时出现在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交通工具。”
我转头看她。
她盯着驾驶台下方的一个小标签,上面印着生产日期:**1989年4月12日**。
和柯谨留下的日期,只差八天。
我的手指终于按下了确认键。
车轮开始转动。
窗外,时空再次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