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苍白的手在通风口边缘停了几秒,指节泛白,像是抓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我盯着它,后颈的汗还没干透。魏九靠墙喘气,右眼还在流血,林晚秋扶着墙慢慢站起来,笔记本边缘的彼岸花纹路还在蔓延。
“别动。”我说。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手猛地一拽,整个人从通风管里翻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是柯谨。
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灰的旧夹克,领口别着一枚生锈的怀表,但现在,那表盖敞开着,里面嵌着的一缕胎发正微微颤动,像被风吹动的蛛丝。他的身体悬空半尺,被四根金属臂固定住,后脑插着一根泛蓝光的探针,接口形状……和我腕上的电子表一模一样。
“操。”魏九咬牙,“这玩意儿是双向端口。”
我冲上前两步,伸手想碰那探针,魏九一把抓住我手腕:“不能拔!这是写入通道,硬断会反冲神经回路,他脑子会当场烧掉。”
柯谨突然睁眼。
瞳孔没有焦距,嘴巴一张一合:“我是初代管理员……我自愿删除日志……系统运行正常……无异常上报……”
一字不差,和赵培生之前提过的词完全对上。
林晚秋脸色变了:“他在被灌记忆。”
我低头看自己手腕上的电子表,屏幕忽明忽暗,像心跳一样闪着暗金光。上次这么抖,还是在程砚办公室放录像的时候。
“这设备没牌子,没编号,”我环顾四周,“但空气里有东西。”
确实有。抬头看,天花板下漂浮着几道残影,像是老式电脑弹窗的轮廓,半透明,一闪而过。其中一个写着【任务完成:记忆锚点部署进度78%】。
“windows98界面?”魏九冷笑,“你家系统祖宗还活着?”
我没接话。林晚秋已经蹲到墙角,指甲在墙面划动,很快勾出一段复杂的公式结构。空气开始扭曲,像热浪蒸腾。
“《三体》质子展开式。”她说,“上次用来挡孢子,这次试试能不能开个泄压口。”
“泄什么压?”魏九眯起完好的左眼,“你现在画的是虫洞坐标。”
“没错。”她抬头,“记忆写入是数据流,那就把它导出去,扔进虚空间。”
我看了眼柯谨。他还在念:“……日志已清除……无残留痕迹……我是唯一知情者……”
声音越来越机械。
“还有多久?”我问魏九。
他闭眼一秒,右眼渗出血丝:“三分钟十七秒。写入完成,他就成活体病毒了,谁碰谁中招。”
“那就两分半内搞定。”我把电子表贴在柯谨太阳穴上,启动“逻辑链强化”,试图逆向追踪信号源。
画面一闪——
不是数据,是记忆。
一间档案室,灯很暗,墙上挂着“克己复礼”四个字。
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站在操作台前,手里拿着神经探针,另一只手按着昏迷的人。
那人是我。
他把探针插进我后脑,低声说:“这次记得改干净点,别再让他想起医院的事。”
然后画面断了。
我猛地抽手,掌心全是冷汗。
“看到什么了?”林晚秋问。
“我被篡改记忆。”我盯着柯谨,“而且不是第一次。”
魏九啐了口血沫:“所以这老哥不是受害者,是替罪羊。他们拿他当备份硬盘,专门存伪造的日志。”
林晚秋指尖继续在墙上刻画,公式逐渐成型,空气扭曲得更厉害了。一道细小的裂痕出现在墙面中央,像玻璃被无形的手掰开了一条缝。
“虫洞开了。”她说,“但只能撑十秒。”
“够了。”我把电子表重新贴回柯谨后脑接口处,“用我的系统做引信,把写入流倒灌进去。”
“你疯了?”魏九瞪眼,“你的表都快炸了,再加载高阶协议,轻则失忆,重则变植物人!”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我反问,“等他被完全格式化,咱们三个全得跟着重写人生剧本?”
他没说话。
林晚秋忽然抬头:“准备好了。”
墙面那道裂缝扩大了一寸,内部漆黑,却能感觉到一股吸力。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电子表侧键。
【逻辑锚定启动】
一瞬间,柯谨的脑波频率传入我意识,杂乱、高频、被层层加密。我强行用“痕迹回溯”反向解析,在数据流中找到写入源头——
一个隐藏协议,名称是:**守钟人·记忆覆写V7**。
“找到了!”我吼,“倒流开始!”
电子表剧烈震动,接口发烫,我能感觉到一股反向电流顺着神经往上爬,头皮发麻,手指开始抽搐。
柯谨的身体猛地一震,嘴里的话变了:“……实验体编号001……母体死亡时间1993年4月7日凌晨3点14分……产道切开术未记录……婴儿存活……系统绑定成功……”
我耳朵嗡了一声。
这是我妈的死亡记录。
也是我第一次收到匿名信里的内容。
“他在吐真实数据!”林晚秋喊,“快!趁现在!”
我咬牙,把表往接口里又推了一毫米。
电流更强了。
就在这时,墙面那道裂缝突然剧烈抖动。
然后——
一只手伸了出来。
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上百个身影从虫洞里爬出,动作整齐划一,全都穿着警校制服,脸……是我的脸。
每一个都面无表情,右手握着一把黑色短刃,刀身泛着诡异的因果律光泽。
他们站成一圈,把我、林晚秋、魏九围在中间。
然后,同时开口。
声音叠加在一起,变成一个低沉、熟悉、带着金属质感的男声:
“欢迎体验真正的守钟人协议。”
是程砚的声音。
我站在原地,左手死死按着电子表,右手护住柯谨后脑,不敢松手。
魏九靠墙站着,嘴里嚼着最后一块口香糖残渣,右眼已经睁不开了,但他还在笑。
“有意思。”他说,“现在连克隆人都开始走群演路线了?”
林晚秋指尖还在墙上划动,公式残迹未完,血从指甲缝里渗出来,滴在地面。
其中一个克隆体抬起手,短刃指向我眉心。
“记忆篡改已完成。”它说,“你不再是陈默。”
我低头看了眼腕表。
屏幕裂了条缝,但还在闪。
最后一条提示浮现:
【E弦剩余:0.3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