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亲,到底是不一样了。柳氏不再像防贼一样盯着林薇月,反而鼓励她多和沈珏接触,“培养培养感情”。
这日,沈珏约她去京郊的跑马场。林薇月的骑术经过他几次教导,总算能稳稳当当地小跑,不至于被颠得七荤八素了。
跑了几圈,两人并辔慢行,在林荫道上溜达。初夏的风带着青草气息,吹在脸上很舒服。
“听说……你二姐姐在青州很是厉害?”沈珏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点好奇,没有恶意,纯粹是听说了传闻。
林薇月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带着点与有荣焉:“是啊,二姐姐性子爽利,受不得气。那知府夫人想拿捏她,反倒被她收拾得没脾气。”她简单说了说杨姨娘和都察院的事。
沈珏听得认真,末了点点头:“有魄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内宅亦然,有时候退让反倒让人得寸进尺。”他用兵法的道理来类比宅斗,听得林薇月忍俊不禁。
“那你呢?”林薇月忽然想听听他的看法,“若是你以后……也有人给你塞妾室,你当如何?”问完她就有点后悔,觉得这话太直白,定亲的姑娘问这个,似乎不太矜持。
沈珏却没什么异样,很干脆地回答:“我不会纳妾。”
林薇月心头一跳,看向他。
沈珏目光看着前方,语气平静却笃定:“我父亲就只有我母亲一人。他常说,心思若分成几瓣,家宅如何能宁?边关将士,把后背交给同伴,讲究的是信任和专注。内宅……想来也是一样的道理。既娶一人,便该信她、重她,与她携手同行。旁的心思,既无暇,也无必要。”
他没有看林薇月,耳根却微微有些泛红。
林薇月听着他这番不算华丽,甚至有些笨拙的“承诺”,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股暖流缓缓蔓延开来。没有山盟海誓,没有甜言蜜语,却比任何辞藻都让她安心。
触手可及的踏实和温暖,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她低下头,嘴角忍不住弯起:“嗯。”
又过了几日,沈珏休沐,提了个食盒来永宁侯府找她。食盒里是他特意去城南老字号买的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听说她前几日提过一句想吃。
两人在侯府花园的凉亭里坐下。林薇月小口吃着糕点,甜而不腻,确实好吃。
沈珏看着她,忽然道:“我可能……过些日子要回北境一趟。”
林薇月拿着糕点的手一顿,抬起头:“回北境?去多久?”
“说不准。”沈珏眉头微蹙,“边境近来有些不太平,几个部落蠢蠢欲动。陛下虽未明说,但兵部已在暗中调配粮草,增派斥候。我熟悉那边情况,怕是……要回去待一段时间。”
林薇月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定亲的喜悦还没散去,分别的阴影就笼罩下来。而且,回北境,意味着危险。
“会有危险吗?”她忍不住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担忧。
沈珏看着她眼中的关切,心里一软,放缓了声音:“别担心,只是常规布防。我在北境待了那么多年,有经验。”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会尽快回来……不会误了婚期。”
最后这句话,让林薇月脸颊发烫,心里那点离愁别绪被冲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惦记、被重视的甜意。
“那你……一切小心。”她轻声说。
“嗯。”沈珏点头,看着她,眼神专注,“你在京城,也要好好的。等我回来。”
简单的几句话,却像是一种无形的约定。
沈珏要回北境的消息,很快在两家传开。柳氏又是担心又是欣慰,担心未来女婿的安全,欣慰于他是个有责任、受重用的。镇北侯府那边更是忙碌起来,为沈珏准备行装。
林薇月也开始悄悄准备东西。她女红不算顶好,但还是熬夜绣了一个平安符,又准备了一些治疗风寒、跌打损伤的常用药材,都是托三姐姐薇明从定国公府库房里找来的上等货色。
临行前,沈珏又来见她一次。林薇月把准备好的东西给他,低着头,不太好意思:“平安符绣得不好……药材你带着,以防万一。”
沈珏接过那个针脚不算特别细密,却明显用了心的平安符,握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他看着眼前低着头、露出纤细脖颈的少女,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和不舍。
“谢谢。”他声音有些哑,“我很喜欢。”
他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锦盒,递给林薇月:“这个……给你。”
林薇月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支造型古朴大方的银簪,簪头镶嵌着一颗不大的、却色泽纯正的月光石,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在北境得的,觉得……适合你。”沈珏解释道,眼神有些躲闪,似乎不太习惯送姑娘家东西。
林薇月拿起簪子,冰凉的触感却让她心里发热。她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很好看,我很喜欢。”
沈珏看着她的笑容,紧绷的脸部线条柔和下来,也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带着点属于少年人的憨气。
送走沈珏那天,林薇月站在城门口,看着他和镇北侯府的亲兵队伍消失在官道尽头,心里空落落的。
但摸着发间那支他送的月光石簪子,又想起他笨拙却真诚的话语,那份空落便被一种坚定的等待所取代。
她知道,前路或许有风雨,但那个承诺“不会纳妾”、会“尽快回来”的男人,给了她面对未来的勇气和底气。
这份触手可及的踏实和温暖,比任何虚幻的憧憬,都更让她心安。
她转身,登上回府的马车。日子还要继续,她会好好在京城,等他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