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声清脆的玉碎声从永宁侯府后花园的凉亭中传来。
林薇明看着地上那支摔成两截的羊脂玉簪,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微怒,看向面前也气性不小的女子。
“二姐姐,这是何意?”薇明声音微怒,夹带了一点不快。
“何意?”林薇玉指着她手中的锦匣,语带讥讽,“我倒要问问你!这云锦阁新到的赤金点翠垂珠步摇,明明是我先看中的,凭什么转眼就到了你手里?就因为你前日在父亲面前答了几句策论,出了风头,连嫡母都高看你一眼,什么好东西都可着你先挑了?”
【林薇明,永宁侯府三小姐,庶出,年十四,性情沉静,善于观察。】
薇明心中暗叹,这步摇是嫡母柳氏今早刚赏下的,说是奖励她前日策论答得妥当。她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听闻消息赶来的林薇玉堵在了半路。
“二姐姐误会了。”林薇明将锦匣轻轻放在石桌上,推向她,“母亲赏赐,妹妹不敢辞。姐姐若喜欢,拿去便是。一支步摇而已,何必动气,伤了姐妹和气。”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是嫡母所赐,非她争抢,又显得大方得体。
【林薇玉,侯府二小姐,庶出,年十五,容貌明艳,心气高,与薇明时有小争。】
“谁稀罕你让!”林薇玉最烦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我争的是这口气!凭什么好事都落你头上?论女红,论容貌,我哪点不如你?不过是你会装乖卖巧,讨父亲和母亲欢心!”
凉亭外的丫鬟们垂首屏息,不敢出声。扶苏微微蹙眉,上前一步,轻声对薇明道:“小姐,时辰不早了,该去夫人院里回话了。”
这话看似提醒,实则是为自家小姐解围。
【扶苏,林薇明首席大丫鬟,原在主母柳氏身边受训,因沉稳机敏被赐予薇明,代表主母的认可与支持。】
林薇明会意,刚欲借机离开,一个娇俏的声音插了进来。
“二姐姐,三姐姐,你们在吵什么呀?”跑来的是五小姐林薇月,圆脸大眼,天真烂漫。
【林薇月,侯府五小姐,嫡出,年十二,天真娇憨,是姐姐们的小尾巴。】
林薇玉正在气头上,没好气道:“没你的事!”
林薇月也不怕,凑到石桌边,一眼看见锦匣里的步摇,惊呼:“哇!好漂亮的步摇!是三姐姐新得的吗?真好看!”她拿起步摇,对着光比划,满眼羡慕,“母亲真偏心,明明我才是她亲生的,偏是什么好东西都给姐姐们,我也想要。”
林薇玉闻言,脸色更沉。
林薇明无奈,拉过薇月:“别胡闹。这步摇二姐姐喜欢,让给二姐姐了。”
“凭什么让?”林薇月嘟起嘴,“母亲赏给你的,就是你的!二姐姐自己没得赏,就来抢别人的,好没道理!”
“林薇月!你胡说八道什么!”林薇玉被戳到痛处,恼羞成怒,扬手就要去夺那步摇。
林薇月吓得往后一缩,林薇明下意识伸手去挡。
眼看姐妹三人要搅作一团,一个威严又不失温和的声音响起:
“都住手。聚在此处喧哗,成何体统?”
众人回头,只见嫡母柳氏身边得力的赵嬷嬷不知何时已站在亭外,面色肃然。
【赵嬷嬷,嫡母柳氏心腹,规矩严谨,代表主母行事。】
亭内瞬间安静下来。连最骄纵的林薇玉也收敛了气焰,低头讷讷不语。
赵嬷嬷目光扫过地上摔碎的玉簪,又看了看林薇月手中紧握的步摇,最后落在林薇明身上:“三小姐,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林薇明心头一凛,面上依旧平静:“是,嬷嬷。”
她又看向林薇玉和林薇月:“二姐姐,五妹妹,一同去吧。母亲问起,总要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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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母柳氏的正房里,熏香袅袅,布置得典雅大气。
柳氏端坐上位,听着赵嬷嬷低声回禀。她年近四十,保养得宜,眉目间透着掌家多年的沉稳与精明。
【柳氏,永宁侯府主母,处事公正,以家族利益为重,是庶女们的严格导师。】
林薇明三人垂手立在下首,心中各有思量。
“为一支步摇,吵吵囔囔,还有半点侯府贵女的样子吗?”柳氏放下茶盏,声音不高,却带着压力,“薇玉,你可知错?”
林薇玉不服:“母亲,我……”
“侯府的规矩,赏罚分明。”柳氏打断她,“薇明得赏,是因她策论言之有物,于理家之事有独到见解,当赏。你若无故抢夺姐妹之物,便是嫉妒,便是失仪,当罚。”
林薇玉眼圈一红,不敢再辩。
“薇月,”柳氏看向小女儿,“口无遮拦,妄议长辈偏心,禁足三日,抄写《女诫》十遍。”
林薇月小脸一垮,却没敢哭闹。
最后,柳氏的目光落在林薇明身上:“薇明,你处事大方,懂得谦让,这很好。但遇事锋芒过露,不知收敛,易招嫉恨。今日之祸,你亦有因。回去将《孙子兵法》‘谋攻篇’抄录三遍,细细体会‘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道理。”
“是,女儿谨遵母亲教诲。”林薇明心悦诚服地行礼。嫡母这是在点她,有时候,展示能力的方式需要更圆融。
处理完争执,柳氏语气缓和下来:“正好还有件事。三日后,安国公府举办赏花宴,京中适龄的公子小姐都会到场。你们三人,随我同去。”
此言一出,姐妹三人神情各异。
林薇玉瞬间忘了刚才的不快,眼中闪过期待与斗志。林薇月则是纯粹的好奇和兴奋。
林薇明心中却是一动。安国公府……那是真正的顶级勋贵。这样的宴会,名为赏花,实则是相看,是她们这些勋贵之女展示才艺、仪态,为家族联姻铺路的重要场合。
“薇明,”柳氏特意点名,“你素来沉稳,此次宴会,多看,多听,少言。尤其要注意定国公府陈夫人和三皇子母妃淑妃娘娘的动向,若能得她们青眼,于你,于侯府,都大有益处。”
定国公世子陈淮?三皇子赵珩?
薇明瞬间明白了嫡母的深意。家族对子女的培养和期望,正在一步步转化为实际的资源倾斜。那支引起风波的点翠步摇,与眼前这场更庞大的、关乎她乃至整个侯府未来的“盛宴”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女儿明白。”她垂首应道。
从主母院里出来,林薇玉狠狠瞪了薇明一眼,带着丫鬟快步离开。
林薇月凑到薇明身边,小声说:“三姐姐,你别生二姐姐的气,她就是嫉妒你。”
林薇明笑了笑,摸摸她的头:“我没生气。五妹妹,回去好好抄书。”
回到自己的“明辉院”,薇明屏退其他丫鬟,只留下了扶苏。
“扶苏,你去查查,二姐姐是如何这么快就知道母亲赏了我步摇的?”薇明轻声吩咐。府里消息传得快不稀奇,但快到这种程度,就有些蹊跷了。
扶苏心领神会:“小姐是怀疑,有人故意在二小姐面前搬弄是非?”
“未必是恶意,或许是有人想借二姐姐的手,试探我在母亲心中的分量。”林薇明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摇曳的翠竹,“这侯府里,眼睛多着呢。”
她想起嫡母最后别有深意的嘱咐,赏花宴,绝非简单的吃喝玩乐。
“对了,”林薇明转身,“我记得库房里有一幅前朝孤本花鸟图,找出来,赏花宴或许用得上。”投其所好,永远是打开局面的第一步。
扶苏应下,心中对小姐的思虑周详更为钦佩。
晚间,林薇明坐在书案前,铺开纸张,开始抄录《孙子兵法》。烛火跳跃,映着她沉静的侧脸。
“不战而屈人之兵……”她喃喃念着,今日之事在脑中回放。二姐的嫉妒,五妹的天真,嫡母的权衡,以及那即将到来的、暗流涌动的赏花宴……
她知道,她在侯府的生活,从接过那只锦匣开始,已经进入了新的阶段。姐妹间的小摩擦只是调味剂,真正的舞台,正在她面前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