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钰将包子塞进怀中,加快脚步往回赶。
却不想半路被人拦住。
那人大冬天的手中还拿了一把扇子。
一身银纹黑衣,银发散落胸前后面用黑色发带半扎,眉间一颗红痣,一双丹凤眼盯着唐钰两眼放光。
“小孩,你根骨不错呀。有没有兴趣拜我为师?我带你修炼。”
唐钰一脸警惕,绕过他,“不了谢谢。”
他现在只想尽快回去。
“我能给你钱。”
唐钰停下脚步。
“你很缺钱吧?你有亲人病了,我看见你被医馆的人赶出来了。”
男人绕到唐钰面前,笑嘻嘻的说:“我还能帮你医治你的亲人。”
说着凭空变出一个做工精细的袋子,扔给他:“你也不必现在就给我答复,这里面有二十两和一颗祛寒丹,凡人吃下强身健体病痛半消。”
说着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只余一句话飘在风雪之中,缓慢消散。
“若是想通了便来东云客栈天字一号房找我。”
唐钰打开袋子,里面果然装着二十两和一个小盒子,想必里面就是那人说的祛寒丹了。
唐钰心中一阵激动,加快脚步往道观跑去。
然而当他好不容易回到道观,看到的却是张氏已经冷透了的尸体。
就那样挂在房梁上。
风从门外吹进来,拽着张氏摇摇晃晃。
唐钰手中的东西散落在脚边。
他上前将张氏放下来,轻轻唤她:“娘……”
声音颤抖着。
那年的除夕夜里雪下得格外大。
十六岁的唐钰失去了自己的娘亲。
唐钰心里有恨,但又不知道恨谁,到最后只能恨自己没用,恨自己换不住自己的心。
经珩在客栈左等右等不见唐钰来找自己,只能自己主动出门找人。
等他找到唐钰的时候他就躺在乱葬岗,已经快把自己饿死了,身上盖了厚厚的一层雪。
旁边是一座新坟。
矮矮的。
“哎,还活着吗?”
经珩掩住鼻子用脚尖踢踢唐钰的小腿。
唐钰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见是前几天见到的男人又闭上了。
“嘿——”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对他。
经珩也不管唐钰身上脏不脏了,将人拖回客栈。
唐钰再次睁开眼就是在客栈了。
经珩见他终于醒了,在旁边念叨他:“你说你这是干什么?”
唐钰不说话。
经珩继续:“你要不是个火灵根早就冻死了……”
“为什么要救我?”唐钰打断他。
经珩给他检查的手一顿,“当然是要你做我的亲传弟子了,咋的?拿了我的银子丹药你还想赖账不成?”
“要不你就把银子和丹药还我。”
这是料定他拿不出二十两了。
唐钰知道了,坐起身来。
“我可以拜你为师,但我跟你走之前还要见几个人。”
“你还有其他亲人?”
唐钰不说话冷冷看他一眼,弯下身去穿鞋子。
经珩摸一摸自己的鼻尖。
出了门,唐钰先去医馆还了欠张郎中的诊费,然后去了城西那个卖包子的大娘那里,将买包子的铜板补上,又买了五个大包子。
最后去了唐府。
唐府门前贴了喜字。
唐钰一怔,随后反应过来,是唐墨。
明天是他成婚的日子。
唐钰自嘲一笑,关自己什么事,自己是男子。
回到客栈,唐钰问经珩:“什么时候走?”
经珩坐在桌边吃唐钰就买回来的包子,翘着二郎腿啃一只烧鸡,含糊道:“后日,明日有成婚的,看看热闹再走。”
唐钰一言不发走了。
经珩纳闷,自己是哪里又得罪他了吗?
第二日唐钰还是忍不住去看了。
街道两边站满了人,小孩子在唱着嫁新娘的童谣。
唐钰躲在人群中,偷偷看着唐墨穿着大红色的新郎服出来上了马往蒋府去。
唐府的人脸上都挂着笑。
一路上有人撒着喜糖铜板,大人捡起铜板高声说着吉祥话,小孩子们哄抢落到地上的喜糖。
一颗糖不偏不倚的砸到唐钰胸前,落到地上被一个小姑娘捡起。
“大哥哥,给你糖。”小姑娘举起手中用红纸包裹的糖块。
唐钰并不接,只垂眼看着。
“喜乐!走啦。”
人群中有人在喊。
小姑娘应了一声,将手中的糖塞给唐钰。
“哥哥再见!”
风风火火跑走了。
唐钰攥住手里的糖块,看着唐墨下马跨进蒋府大门,转身离开。
走到人少的地方唐钰停下脚步,转身向乱葬岗走去。
明日便要离开了,唐钰想去看看张氏。
之后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
没有发现身后悄无声息跟上的几个男的。
直到附近毫无人烟,几个男的上前将唐钰拦住。
“小美人~要不要和哥哥一起去玩玩啊?”
“对对,哥几个保证给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男人笑的一脸猥琐,令人作呕。
“滚开。”
看着几人的嘴脸,唐钰简直要恶心死了。
“别介啊,瞧瞧这小脸长得。”
“不跟我们走在这里也是可以的嘛,啊?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嘿嘿嘿。”
听见这话唐钰笑出了声,自己这张脸吗?
几人见唐钰笑,得寸进尺开始上手扯他的衣服。
唐钰低低笑起来,笑得渐渐疯癫,隐约见得眼角有泪水划过。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不知作何反应。
唐钰猛地从地上捡起块边缘锋利的石头,逼退几人,紧接着在自己的脸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从左颊跨过鼻梁蔓延至右侧脸颊。
鲜红的血从伤口缓缓流出,唐钰下半张脸上流满了血。
“还好看吗?”
“啊?!我问你们还好看吗?!”唐钰红了眼,死死盯着几人,嘴角挂着骇人的笑。
“疯……疯子……”
几个男人被吓得往后退,生怕这疯子下一秒就冲过来杀了自己。
唐钰迈步向他们靠近,几人便被吓得乱窜,瞬间跑没了影。
看着几人消失,唐钰扔下手中的石头,不顾还在流血的伤口继续向乱葬岗走去。
血顺着他的下巴滴下,浸湿衣襟,落到雪地里。
他走了多远血便滴了多远。
那天他站在张氏碑前站了很久。
直到经珩找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