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鲜猛地抬头,眼底的猩红完全燃烧起来了。
他直接朝前面的人扑过去,一拳又一拳地打过去,带着不顾一切的狠劲。
可他的拳头好像没用,打过去就穿体而过,完全扑了个空。
眼前的人只是一道没有实体的幻影。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他语调轻飘飘的,却像针一样精准地扎进钟离鲜暴烈的神经里。
他歪着头,那双与钟离鲜相同的蓝眸里,嘲讽像涟漪一样漾开,甚至还带着几分玩味,好像在看什么笑话。
不知何时已经骑坐在他身上的钟离鲜,眼睛完全红透了。
脸上肌肉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活脱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残暴又凶恶。
他还在重复挥拳,拳头一次次砸在空气中,他还是不死心。
吐出的气息都好像带着极致的火。
明明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他却觉得比任何污秽都要令人作呕,想撕烂想挖掉想碾成粉末。
“闭嘴!”钟离鲜咬牙怒斥,明明到嘴边的话,却堵在喉咙,什么都说不出来。
“想反驳我吗?”他却像是没听见那声怒吼,依旧用那种冰冷刺骨的语调说着,“你说啊。说你根本不爱她,说钟离风华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他微微起身,离钟离鲜更近了,呼吸喷洒在他的鼻尖,带着一股寒意,“说你自始至终都把梵音当玩物,不过是一时兴起。”
“说你不过在看着你的藏品而已,一件陪你母亲的藏品而已。”
最后几个字像箭一样,狠狠扎进钟离鲜的心脏。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急红的脸已经褪成了白色,挥舞的拳头也停下了。
“十九岁那年,她死了……”
“你也想当藏品吗?”
“.......”
“你爱她?”
“沈颂年,你不会以为我会捡你的二手货吧?”
“......”
“阿鲜,女人玩玩就可以了,床榻,疯狂,抵死纠缠,这些才是有意思的。”
“至于爱情?不过是最没用的玩意儿罢了。”
“.......”
钟离鲜蹙紧眉,太阳穴突突直跳,脑仁疼得快要炸开。
“钟离鲜,承认吧,你就是个蠢货。”底下的“他”还在讽刺,句句扎心,“不过是个怕抢不过二叔的宝宝。”
“闭嘴!”钟离鲜后槽牙咬得发酸,声音压得极低。
“啧,你是该去死。”那声音轻笑一声,“梵音不要你,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怎么再一次看到她抛弃你,你就活不下去了?”
他说着,直接起身,身体穿过钟离鲜。
下一秒,他弯腰贴近,唇几乎贴在钟离鲜耳边,“承认吧,你就是爱梵音,从她为你挡了那枪开始。”
钟离鲜瞳孔骤然收缩,像被惊雷劈中。
那些在心底盘桓许久挣扎犹豫的枝叶,终于破土而出了,瞬间缠满四肢百骸。
“他”音色发暗,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哪怕她避你如蛇蝎,也要死死攥住,融进骨血里。”
极寒的气吹在钟离鲜脸上,“哪怕杀了钟离风华,也在所不惜。”
钟离鲜垂在冰冷地面上的指尖颤了颤,不知过了多久,再抬眸时,猩红的眼睛已变成极恶的暗色。
他抬头直视着眼前与自己分毫不差的身影。
骨节分明的手撑在地面,借力站起身来,两人面面相觑,近得呼吸都好像交融在冰冷的空气里。
钟离鲜没有说话,只是勾唇笑了笑,他的笑依旧是如妖艳的玫瑰,夺目绚烂。
“他”也勾起了一模一样的笑容,那笑意从唇角漫到眼底。
往前再踏一步,“他”身影忽然变得透明,渐渐与钟离鲜的身躯重叠。
先是肩膀相触,再是胸腔里的共振,最后连心跳都合二为一。
当彻底融进骨血的刹那,床榻上的钟离鲜睁开了眼睛。
天花板的吊灯悬在半空,冷白的光刺得微眯眼睛,莫莉收拾玻璃碎片的脆响传进他耳里。
他抬起手按在胸口,心脏的砰砰跳动声又重又急,像要撞碎肋骨冲出来。
本就翻滚恶浪的眼底好像加了点其他的东西。
这一刻,钟离鲜仿佛挣脱了最后一道枷锁,他身上的恶不再是零散的戾气,而是成了能淹死人的巨浪。
他身上的恶,甚至压过了男主的光环。
钟离风华说,爱情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
可偏偏是这“没用的东西”,让他们叔侄反目呢。
-
已经找到山洞的梵音坐在靠里面,前面生了一团火,黄色火光照在她脸上。
她往火堆前凑了凑,终于舒出一口带着暖意的气。
两截手腕粗的树枝插在地上,撑着两件湿答答的外套在那烤,浓浓的白雾往上面钻。
穿着单薄半干衬衫的许雁回坐在她旁边,他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盖骨上,长睫毛垂在眼皮上,他似乎在发呆。
脸上那被隆起的指痕在火光的映射下更显得可怖了,好像几条狰狞的蜈蚣趴在那里,紫红色的印记泛着不正常的光泽。
梵音的目光落在那指痕上时,指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火堆里的木柴发出一声轻微的爆裂声,惊得思绪回神。
她叹口气,嘴巴蠕动几下,到底还是什么没有说。
突然,手背传来一阵刺痛,像被针扎了一下。
梵音闷哼出声,连忙把手抬起来,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到手背上出现的小孔。
间距极近,正往外渗着细密的血珠,红得刺眼。
一口气还没喘出去,脑子开始晕眩。
眼前的火光变得模糊,手背上的刺痛变成发麻的灼烫,顺着手臂往心口蔓延。
身子无力往旁边一歪,倒在了许雁回的怀里。
她看到他那张布满惊慌的脸,连带着脸上那道狰狞的指痕,都染上了焦急的红。
此刻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她不会要死在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