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燃烧着血色火焰的符箓,在高远拍中胸口的瞬间,化为了一片流动的血光。
血光之中,一头狰狞的天狼虚影仰天长嗥,随即猛地收缩,融入高远的四肢百骸。
“嗬……嗬嗬……”
高远发出一阵不似人声的嗬嗬怪笑,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银狼软甲被肌肉撑得发出咯吱的悲鸣。
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在他裸露的皮肤上疯狂蠕动,双目化为一片嗜血的赤红。
轰!
一股狂暴的气浪以他为中心炸开,竟将一直压制着他的石泰震得后退了半步。
石泰看着自己被震得发麻的手臂,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高远此刻的气息,已经无限接近那头剑奴将军。
伪金丹!
然而,高远根本没有再看石泰一眼。
他那双赤红的狼目,越过了所有人,穿透了混乱的战场,死死地钉在了那个让他蒙受奇耻大辱的身影之上。
萧尘!
“小杂碎,纳命来!”
高远的声音嘶哑而怨毒,整个人化作一道血色的残影,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绕开了石泰和剑奴将军的战团,直扑萧尘。
他看出来了,那个大块头只是蛮力惊人,那个耍火的莽夫不足为惧,那个用冰的女人只是辅助。
只有萧尘,这个从头到尾没有正面出手几次的少年,才是这一切的操纵者,才是这支队伍的灵魂!
只要杀了他,这支古怪的队伍就会瞬间崩溃!
一股冰冷的杀机瞬间笼罩了萧尘。
他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仿佛陷入了深海的泥沼,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传来被禁锢的滞涩感。
避无可避!
“小心!”
苏婉清发出一声惊呼,她想回援,却被两名悍不畏死的修士死死缠住,玄冰千刃被对方用同伴的尸体硬生生挡下,一时间竟无法脱身。
石泰怒吼一声,想转身拦截,可那头剑奴将军的巨刃已经带着开山之势再次劈来,他不得不举臂格挡,被牵制在了原地。
所有救援,都慢了一步。
“大哥!”
战场另一侧,正与几名天狼寨修士周旋的萧炎风,眼角余光瞥见了这致命的一幕,顿时目眦欲裂。
他想回防,可他与萧尘之间,隔着足足十几丈的距离和混乱的人群。
来不及了!
高远那张因力量而扭曲的脸庞,已经近在咫尺,那狞笑中的杀意,仿佛已经凝成了实质的尖刀。
萧尘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高远五指成爪,指尖上萦绕着足以撕裂金铁的血色罡气。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萧炎风那双赤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然。
他想起来了。
萧尘之前给他吃的那一瓣龙血朱果,尚有一丝最精纯的药力,被他用炎帝之体的本源之力包裹着,沉寂在丹田深处,准备留待日后突破时使用。
没有丝毫犹豫。
没有半点迟疑。
“给老子……爆!”
萧炎风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咆哮。
他竟是主动引爆了那一丝被他视若珍宝的龙血朱果本源药力!
轰!
一股远比他之前任何一次爆发都要恐怖无数倍的力量,在他体内轰然炸开。
那不是灵力,那是来自血脉最深处的古老火焰!
噗!噗!噗!
暗金色的火焰,不再是包裹体表,而是直接从他全身的毛孔中喷薄而出!他整个人在瞬间,变成了一尊燃烧着暗金色烈焰的火人!
“吼——!”
一声不似人言,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怒吼,自他口中发出。
在他的身后,一尊高达数丈,头戴帝冠,身披龙袍的模糊虚影,缓缓浮现。
那虚影的面容看不真切,但那股俯瞰苍生,执掌万火的无上威严,却让整个剑冢的温度都为之骤升!
炎帝之体!
在生死关头,在不计代价的爆发之下,被前所未有地激发了!
“炎帝……”
萧炎风口中无意识地吐出两个字。
他一步跨出。
这一步,仿佛跨越了空间的距离。他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道火焰的残影,下一瞬,竟鬼魅般出现在了高速冲刺的高远身后。
他手中的焚天龙戟,不知何时已被暗金色的龙炎彻底包裹,戟刃之上,那条沉睡的龙魂虚影仿佛活了过来,发出高亢的龙吟。
焚天龙戟的隐藏战技,在这一刻,自行觉醒!
“炎帝·龙炎焚天!”
萧炎风高举龙戟,狠狠劈下。
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最纯粹的力量宣泄。
吼——!
一道长达十丈,完全由暗金色火焰构成的狰狞龙影,咆哮而出,后发先至,带着焚灭万物的恐怖气息,精准地轰击在高远毫无防备的后背之上。
正在狞笑,准备一爪捏碎萧尘头颅的高远,只觉得一股让他灵魂都在战栗的炽热从背后传来。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代的是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他想回头,想防御。
可那道暗金色的龙影,太快了!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盖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厮杀声。
高远那件足以抵挡筑基后期全力一击的银狼软甲,在那暗金色的龙影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一般,连一息都没能撑住,便寸寸碎裂,化为铁水。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从高远口中发出。
他整个人如同被攻城巨锤正面命中,身体弓成了一个诡异的虾米形状,口中喷出的鲜血在半空中就被高温蒸发。
他像一个断了线的风筝,被远远地轰飞出去,在地上翻滚了十几圈,最终撞在一柄巨大的断剑上才停了下来,身体焦黑一片,生死不知。
一击之后。
“噗……”
萧炎风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那尊炎帝虚影与漫天的暗金色火焰,如同潮水般退回他的体内。
他手中的焚天龙戟“哐当”一声插在地上,支撑着他几乎要跪倒的身体。
他浑身都在颤抖,体内的灵力被抽得一干二净,经脉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然而,他的双眼,却亮得如同黑夜中最璀璨的星辰。
他看着不远处安然无恙的萧尘,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虚弱地笑了。
他不仅救下了自己的大哥,更是在这场生死搏杀之中,触摸到了属于自己的,那扇全新的大门。
整个战场,因为这惊天动地的一击,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几乎要站不稳的身影,以及远处冒着黑烟、不知死活的高远。
厉天行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比死人还要难看。
高远,他们这个临时联盟中的最强战力,一个催动了禁术、实力达到伪金丹级别的强者,就这么……被一招秒了?
他看了一眼那个半跪在地、似乎已经失去战斗力的萧炎风。
又看了一眼毫发无伤、眼神冰冷地看过来的萧尘。
最后看了一眼远处那个依旧在与剑奴将军角力,仿佛不知疲惫的怪物石泰。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逃!
这个念头,如同疯长的野草,瞬间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
“血魔解体大法!”
厉天行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他竟是毫不犹豫地催动了血魔宗的逃命秘术。
他猛地一口精血喷在【血屠】弯刀之上,弯刀爆发出刺目的血光,化作一道巨大的血色刀芒,不求伤敌,只为逼退身前的剑奴将军。
铛!
剑奴将军被这股爆发性的力量震得后退一步。
就是这个空隙!
厉天行看也不看结果,身体“嘭”的一声化作一团血雾,以惊人的速度朝着与高远相反的方向激射而去。
他的决断,快到了极点。
然而,有一道身影的反应,比他更快。
就在厉天行转身的瞬间,萧尘动了。
他没有去追,因为他知道自己追不上。
他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对着石泰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爆喝。
“石泰!拦住他!”
与此同时,他的双手在身前划过一道残影,袖中滑出数枚闪烁着幽光的细针。
咻!咻!咻!
数道破空声响起。
那几枚飞针并非射向厉天行所化的血雾,而是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预判式地射向了他逃跑路线前方的地面。
“噗!噗!噗!”
飞针入地,针尾的机关被触动,一股墨绿色的毒烟瞬间弥漫开来,封锁了厉天行前进的必经之路。
厉天行所化的血雾,不得不猛地一个急转,速度为之一滞。
而就是这一滞,给了石泰追击的时间。
天枢城,中央广场。
那面映照着陨落战场景象的巨大水镜前,早已是一片死寂。
成千上万的修士,无论修为高低、出身何门,此刻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脸上写满了活见鬼般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时间,仿佛在水镜中那道暗金色龙炎冲天而起的瞬间,彻底凝固了。
直到高远那具焦黑的身躯如破麻袋般被远远轰飞,生死不知,这片死寂才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轰然炸开!
“那……那是什么?!”
“一招?!催动了禁术、实力堪比伪金丹的高远……被一招秒了?!”
“是我眼花了吗?那个用戟的小子,不是才筑基期吗?”
“尘缘阁!又是尘缘阁!这支队伍到底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怪物!”
喧哗声、惊呼声、倒吸凉气的声音汇成一股恐怖的音浪,几乎要将广场的穹顶掀翻。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水镜之上,钉在那个半跪在地、大口喘息,却仿佛顶天立地般的身影上。
高台之上,各大势力的长老们,脸上的神情更是精彩到了极点。
天狼寨所在的区域,一名须发皆张的银袍老者“噗”的一声,竟是生生捏碎了自己身下的白玉扶手。他死死地盯着水镜中高远那凄惨的模样,浑身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眼中迸射出的杀意几乎要化为实质,穿透水镜。
“竖子!欺人太甚!”
血魔宗的长老脸色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眼睁睁看着厉天行燃烧精血、狼狈逃窜,那模样比死了还让他感到屈辱。他没有怒吼,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但那紧握成拳、青筋暴起的手,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滔天杀意。
“尘缘阁……好一个尘缘阁……”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然而,在所有的震惊与愤怒之中,天命宗长老,那位气息始终如渊似海的中年男人,他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他没有看惨败的高远,也没有看逃跑的厉天行。他的目光,第一次从圣子慕容宇的身上移开,牢牢地锁定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冷静得可怕的身影上——萧尘。
他看着萧尘在千钧一发之际,依旧能冷静地指挥队友、预判敌人、甚至利用毒烟为石泰创造追击机会……那份超越年龄的沉稳与洞察力,让他感到了一丝发自心底的寒意。
“此子……才是真正的威胁。”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让身旁的几位天命宗执事浑身一震。
“他的实力或许不是最强,但他的心,却是一座深不见底的城府。他将所有人,包括敌人、队友、甚至环境,都变成了他棋盘上的棋子。”
中年男人的双眼微微眯起,其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杀机。
“传令给慕容宇,不惜一切代价,在登龙台上,必须将此人……彻底抹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