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洪贴着墙根绕出第三条岔道,脚底踩进一摊湿泥也没停下。
他不敢回头,但耳朵一直竖着,生怕那灰中山装的人又冒出来。
等拐过两个弯,确认身后没人跟着,他才靠在砖垛上喘了口气。
这地方他熟,小时候追野猫钻过这片胡同。他知道哪条小路能穿到林子背面,也知道哪段矮墙最容易翻。
现在得抢时间,天黑前必须摸清那个卡其裤男人到底进了哪间屋子。
他从裤兜掏出那张图纸,借着路灯瞄了一眼自己画的路线图:堆填区→西墙缺口→荒地→林中小道→废屋。刚才那人走得很稳,不像躲什么,倒像是常来。
刘光洪把纸折好塞回内袋,顺手摸了下大运空间里的那块钢渣样本。
定了定神,顺着原路往回走,但这次换了个方向——不走明路,专挑墙缝和沟渠。
穿过一片菜地时,他看见远处林边有盏灯亮了一下,又灭了。
不是电灯那种白光,是偏红的,一闪就没了。他心里咯噔一下,那是之前盯梢时看到的红光。人应该还在里面。
他放慢脚步,蹲在一道土坎后头观察。
林子里静得很,风吹树叶的声音都能听清。那栋废屋门窗钉死,门锁却是新的。更奇怪的是门口地上有两道浅痕,像是箱子拖过的印子。
刘光洪趴在地上往前蹭了几米,鼻子忽然闻到一股味儿。不是铁锈,也不是霉味,是一种化学药水似的刺鼻气。
他记起来了,前世在工厂实习时闻过类似的味道,是用来提纯金属的溶剂。
他掏出铅笔,在图纸背面写:“门口有拖痕,屋里有药味,红光闪了一下。”写完折成小方块,放入了大运空间。万一被抓,也不能让证据落在外面。
正准备靠近屋后排水管,远处传来一声狗叫。他立马缩进灌木丛,屏住呼吸。那声音是从厂区方向来的,应该是巡逻队带的狗。
他咬了咬牙,贴着墙根挪到屋后。排水管旁边有块松动的砖,他轻轻抽出来,露出个拳头大的洞。
透过缝隙往里看,屋里确实亮着红灯,一个人影背对着门站着,手里摆弄什么东西。
角度太偏,看不清脸。但他注意到那人右手小指缺了半截,左手腕上戴着块老式手表,表带是绿色的帆布。
突然,屋里传出“叮”的一声,像金属碰在一起。接着是一串低语。
刘光洪耳朵贴紧砖缝,只听清一个词:“マグネト”。
他浑身一紧。是他以前刷视频时偶然听过的一句日语,意思是“磁性”。
这种冷门词汇普通人不会用,更不会在这种地方低声念出来。
就在这时,另一道轻微的脚步声从侧后方传来。刘光洪立刻屏息,手指悄悄按在砖缝边缘。
来人没有靠近废屋,而是在五十米外的一棵歪脖子树下停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写了点什么,又迅速收起。
那人穿着深色夹克,帽檐压得很低,但身形瘦削,动作利落。
刘光洪认得——是屈村老师,轧钢厂子弟学校去年来的体育老师,平日话不多,总爱一个人蹲在操场角落画画。
他曾见屈村在本子上画过厂区内几处废弃管道的结构图,当时只当是孩子贪玩,如今想来,那些图精准得不像随手涂鸦。
屈村环顾四周,忽然朝刘光洪藏身的方向微微点头,随即转身消失在夜色中。那动作极轻,若非一直盯着,根本察觉不到。
刘光洪心头一震。曲村也来了?而且显然不是第一次。他是敌是友?还是和自己一样发现了什么?
他慢慢往后退,直到退出二十米远才敢站起来。脑子里飞快转着:日本人?特种钢渣?偷偷记录?新换的锁?红灯暗房?还有那个绿色表带……哪一条单独看都不算事,可全凑一块儿,就不是巧合了。
这人根本不是来捡废铁的,是专门来收货的。说不定厂里还有人给他通风报信,定期把特殊钢渣留在堆填区西头,等他来取。
可曲村又是谁的人?如果是敌特一伙,为何不直接进屋接头?如果也是在查这事,为什么不露面?
刘光洪摸了摸大运空间里的那块样本。他要是现在交上去,能不能引起重视?派出所会不会当小孩胡闹?可要是不交,这些东西流出去,后果他不敢想。
他决定先回家。明天还得去堆填区,看看有没有新人留下痕迹。要是连续几天都有人来取货,那就说明背后有个固定流程。
他沿着来路往回撤,但没走原路。绕到东门方向,特意路过派出所外墙。铁门关着,里面亮着灯,值班室有人影晃动。他记下位置,顺便看了眼墙上的标语:“提高警惕,保卫祖国。”
这话现在听着格外真实。
走到离轧钢厂家属院外围时,他发现路边停了辆自行车,车筐里有个黑布包。
看着眼熟。他眯起眼看了看,正是今晚见过的灰中山装男人拎的那个。车没锁,人不知去哪儿了。
刘光洪没碰车子,只在附近找了棵大树藏住身子。他怀疑这人可能还在附近盯着,说不定就是冲着废屋那边来的。
等了大概十分钟,远处传来脚步声。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男人走过来,抬手扶了下帽子,左右张望两下,拎起包就走。
刘光洪没敢跟过去。这人行踪太诡异,身份不明,搞不好两边都不是善茬。
他转身往轧钢厂东门方向走,打算明天一早直接去派出所门口等着。这一次,他不再只是个独自盯梢的孩子。他有了线索,有了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