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那农家小院就有了动静。
先是两个穿着短打的汉子,鬼鬼祟祟地在院外转了两圈,确认没人跟着,才敲了敲门,低声报了个暗号,闪身进去了。
紧接着,人越来越多,三三两两地从不同方向聚拢,都是些面生的面孔,有穿着粗布褂子的农民,有戴帽子压着眉眼的商贩,甚至还有个裹着头巾的妇人,怀里抱着个襁褓,看着倒像走亲戚,可眼神里的警惕藏不住。
这些人比上次虎头山的聚会更谨慎,进院时脚步放得极轻,彼此间几乎不说话,只用眼神交流。
刘光洪躲在远处的树丛里,数着进院的人影,竟比上次山谷里的人还多了近一半。
他们没在院里停留,分批钻进龙老太太所在的正屋,进去一个,出来一个,显然是在领最后的指令。
如此往复,直到日头偏西,最后一个人才低着头离开,小院又恢复了寂静。
刘光洪心里清楚,这是行动前的最后一次碰头了。他不敢挪窝,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院门,直到天边彻底黑透,再没半个人影进出,才悄悄摸了过去。
他绕到院后,借着墙角的老槐树,轻巧地翻进院墙。
院里静得只能听见虫鸣,正屋的灯还亮着,隐约有说话声传来。
“…… 东西都收拾好了?”
是聋老太太的声音。
“好了格格,钱和干粮都在包里。” 李柏林应道。
刘光洪屏住呼吸,摸到窗根下,猛地踹开房门!
屋里的两人吓了一跳,李柏林刚要起身,就被刘光洪一个箭步冲上去按住,反剪了胳膊。
聋老太太想拿包,却被刘光洪眼疾手快地一脚踹飞,拐杖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
“别乱动!” 刘光洪低喝一声,扫了眼桌上的布包,里面果然是银圆和干粮,还有一把精致的手枪。
“想跑?没那么容易!”
他从院里找了根粗麻绳,将两人结结实实地捆在椅子上,又用布团塞住嘴,确保他们喊不出声。
做完这一切,才锁好院门,转身就往四九城的方向跑,必须尽快通知郑朝阳,老太太的窝点找到了,离行动只剩最后两天,收网的时候到了!
刘光洪赶到郑朝阳家时,天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凌晨的风带着凉意。他也顾不上规矩,抬手就用力拍门。
开门的是个身材挺拔的汉子,正是郑朝阳的警卫员沙振江。
他穿着一身利落的警服,眼神锐利,见是刘光洪,虽有些意外,还是侧身让他进来:“郑局刚被吵醒,正在穿衣服。”
沙振江这人,刘光洪听郑朝阳提过,早年是队伍里的班长,一次战斗中跟大部队失散,硬是凭着一股韧劲,徒步走了几百里路,几年前才辗转找到四九城,经组织核实身份后留在了公安系统。
郑朝阳升任市公安局长后,组织便把沉稳可靠的沙振江派来做了他的警卫员。
刚进客厅,就见郑朝阳穿着中山装从楼上下来,头发还有些凌乱,显然是被匆忙叫起的:“出什么事了?看你这急样。”
刘光洪没心思寒暄,拉着他往书房走:“聋老太太要跑!我跟着她到了城外的农家院,还撞见不少人去跟她碰头,估摸着是最后交代任务。我已经把她和李柏林捆起来了,就等您拿主意!”
郑朝阳的睡意瞬间全无,眉头紧锁:“人现在在哪?”
“还在那小院里,我特意锁了门,他们跑不了。”
“好!” 郑朝阳当机立断,“去局里!”
披上外套就往外走,沙振江紧随其后,刘光洪也赶紧跟上。车子一路疾驰,直奔市公安局。
凌晨的公安局大楼灯火通明,走廊里不时有警员匆匆走过,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这段时间,整个四九城的公安系统早就取消了休假,所有人都绷着一根弦,昼夜值守,就等着最后的指令。
郑朝阳一进办公室,立刻拿起红色电话,拨通了行动科:“通知下去,立刻集合机动队,带足人手和装备,跟我去城外坐标我稍后发过去。
另外,让城南、城西两个分局的人原地待命,密切监控重点区域,一旦发现异常,立刻汇报!”
挂了电话,他看向刘光洪:“你带路,咱们现在就过去。绝不能让消息走漏,惊动了城里的余党。”
刘光洪重重点头:“放心吧舅舅,那条路我熟。”
郑朝阳带着刘光洪和机动队,悄无声息地将老太太和李柏林押回了四九城公安局。
车子直接开进后院的隐蔽入口,没惊动任何人,眼下最要紧的是稳住阵脚,不能让城里的敌特察觉风声。
带回人后,审讯室的灯就没熄过。
郑朝阳亲自坐镇,可老太太和李柏林像是铁了心,任凭怎么问,要么闭目不语,要么就翻来覆去念叨些陈年旧事,硬是没吐出半点有用的线索。
“这俩老狐狸,是打定主意硬扛了。” 郑朝阳揉着眉心,看着桌上的审讯记录,眉头拧成了疙瘩。
离十月一号越来越近,虽然大部分涉案人员的踪迹已被掌握,但谁也不敢保证没有漏网之鱼,万一有隐藏的后手,后果不堪设想。
可外面的敌特对此一无所知,依旧按计划行动着。
十月一号这天,四九城处处透着节日的喜气。
红旗挂遍了街头巷尾,工厂学校放了假,大人小孩穿着新衣服,脸上都带着笑。在这热闹之下,暗流仍在涌动。
城西的几所中学里,竟有不少学生被前朝遗老和别有用心的老师鼓动着,聚集在操场或礼堂里,窃窃私语间透着躁动;
城南的十几个大杂院里,也有人影晃动,那些平日里本分的穷苦人,被几句煽动性的话挑得心头发热,手里攥着木棍、砖头,眼神里带着茫然的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