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克甲走过去,只见地图上的西直门区域被红笔圈出了一块,其中一个独院的位置被画了个醒目的叉。
“知道这是哪儿吗?” 郑朝阳问道。
“西直门内大街的一处老宅,住着个姓金的老头,街坊都叫他‘德贝勒’。” 郑克甲答道,他对辖区内的老住户多少有些印象。
“德贝勒?” 郑朝阳冷笑一声,指尖重重敲在那个叉上,“他可不是什么普通老头,是前清睿亲王府的庶子金本德,这些年一直没闲着,暗地里跟些前朝遗老勾连,干的都是特务勾当。你们城西分局,就没发现过半点异常?”
郑克甲脸上一热,惭愧地低下了头:“是我们工作疏忽了,郑局。这金本德平时深居简出,除了偶尔有几个老相识上门,看着跟普通老人没两样,没抓到过实据……”
“没实据就不查了?” 郑朝阳打断他,语气又沉了几分,“要不是一个学生碰巧撞见另外一个监控对象跟他密谈,把消息报上来,你们是不是打算让他在眼皮子底下一直折腾下去?”
郑克甲头埋得更低:“是我们警惕性不够,您批评得对。”
郑朝阳没再继续斥责,指着地图上的独院:“现在给你个任务。立刻安排人手,在这周围布控,便衣为主,别惊动里面的人。盯紧了所有进出的人,摸清楚他们的联络网,看看金本德接下来要动什么手脚。”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这次不一样,聋老太太这条线把他钓出来了,就不能再让他漏网。等摸清楚底细,直接收网,把他这条线上的人一网打尽,一个都别放过。”
郑克甲精神一振,立刻应声:“是!保证完成任务!我这就回去安排,多派些经验丰富的便衣,24小时轮班盯守,一定把他们的动静摸清楚!”
“去吧。” 郑朝阳摆了摆手,“记住,动静要小,出手要快。别让我再失望。”
“放心吧郑局!” 郑克甲拿起地图,快步走出办公室,心里暗暗攥紧了拳头,这次说什么也得把这伙人揪出来,不然实在没法交代。
公安系统的布控悄无声息地铺开了。
城西那边,郑克甲派了几个经验老道的便衣,扮成挑担的货郎、修鞋的匠人,在西直门那处独院附近扎了根,眼睛不错地盯着进出的每一个人;
而这张监控网的另一端,西直门的德贝勒府里,气氛正透着股不同寻常的紧张。
“确定是红星轧钢厂第三锻工车间接了活?” 德贝勒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捻着花白的胡须,眉头紧锁。
他面前站着个穿短打的汉子,咋一看像一个拉大车的。其实是金本德家的下人,这几天终于在轧钢厂那边打探到了有用的消息。
“千真万确,” 汉子压低声音,“听他们那些下班的工人闲聊,说是上面部里下了死命令,这批特殊部件的胚胎必须用新设备轧制,只有那台进口轧机才能达到精度。
设备就安在第三车间车间,现在连车间门都加了岗,除了当班工人,谁也靠近不了。”
德贝勒眯起眼睛,眼底闪过一丝阴狠:“这批部件是给大西北那边的?”
“听说是。”
“好,好得很。” 德贝勒冷笑一声,“断了这台机器,看他们还怎么赶工期。”
他顿了顿,看向上次给聋老太太开门的那个中年人。“圣金,这事还得你去办。”
刘圣金垂着头,声音闷闷的:“贝勒爷想让我怎么做?”
“这次不用你真刀真枪去拆,” 德贝勒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递了过去,“这里面是些‘料’,你想办法弄进那台设备的润滑油箱里。
这个东西只要机器运行过久就会堵塞机器,而且不把机器拆掉还查不出问题,这个可是进口机器,一旦停摆了想要再动起来没有几个月都别想了。”
刘圣金接过油纸包,沉甸甸的,油纸下似乎是些颗粒状的东西。他攥紧了包,没说话,算是应了。
德贝勒又叮嘱道:“找个机会,最好是夜班换岗的时候,人多眼杂,容易得手。完事立刻回来,别在厂里多待。”
“知道了。” 刘圣金揣好油纸包,转身往外走,脚步依旧沉稳,可谁也没瞧见他耳根泛起的红,那是紧张,还是别的,就说不清了。
而此时的轧钢厂,刘海中正领着车间里的老师傅给新设备做保养。
那台锃亮的轧机立在车间中央,像头钢铁巨兽,他摸着冰冷的机身,脸上带着得意:“瞧见没?这宝贝可是咱厂的底气,大西北那边等着用的部件,全指望它了。都给我上点心,别出半点岔子!”
刘光天跟着父亲刘海中在车间里忙活,手里攥着块浸了机油的抹布,正蹲在新设备的底座旁擦灰。
他刚进轧钢厂当锻工学徒没多久,论技术还摸不着门道,干的多是些搬铁块、搞清洁的力气活,倒也合他这身练过武的蛮力。
车间里机器轰鸣,钢铁碰撞声此起彼伏,震得人耳朵发涨。
刘光天擦得正专心,后颈忽然泛起一阵凉意,像是有一道目光,带着钩子似的钉在他背上,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不是错觉。他练了好几年武,对危险的直觉比常人敏锐得多,那道视线里藏着的警惕和躲闪,绝不是普通工友的打量。
刘光天没立刻回头,手里的抹布依旧慢悠悠地擦着,眼角的余光却悄悄往斜后方瞟去。
不远处的角落里,站着个穿蓝色工装的中年人,背对着他,正假装看墙上的生产指标表,可那肩膀紧绷的弧度,明显透着不自在。
刘光天心里咯噔一下。他在三车间待了一个多月,师傅、工友就算叫不上名字,脸也都熟了,眼前这张脸,他敢肯定从没见过。
而且这人穿的工装看着旧,袖口却没沾多少油污,不像是天天跟机器打交道的工人。
“爸,” 刘光天站起身,故意提高嗓门,手里的抹布往铁架上一搭,“我去趟水房,把抹布投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