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遍野,是数以万计的墨家弟子。
是数不清的机关陷阱,是淬了剧毒的箭雨。
而在那尸山血海之中。
一道身影,孑然而立。
他一人一剑,白衣胜雪,黑发飞扬。
剑光所至,所向披靡。
于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
如入无人之境!
那些平日里高谈阔论,指点江山的文臣们,想到这个画面,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脊椎骨窜起,浑身发冷。
而那些刀口舔血,征战沙场的武将们,想到这个画面,却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他们的血液,在沸腾!
他们的胸膛,在发烫!
一股名为“战意”的东西,从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体里喷薄而出!
“好!”
“好一个十公子!”
“哈哈哈!痛快!当浮一大白!”
一名将军,猛地一拍大腿,粗犷的笑声在大殿中回荡。
他这一笑,像是点燃了火药桶。
“一人一剑,破机关城,斩燕丹,败盖聂……这他娘的才是男人该干的事!”
“我大秦皇子,当如是!”
“之前是谁说十公子是纨绔子弟的?给老子站出来!老子保证不打死你!”
“有此等实力,何愁匈奴不灭,何愁百越不平!”
整个武将集团,彻底炸了锅。
他们看向彼此的眼神里,都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那是崇拜。
是敬畏。
更是发自内心的认可!
在军中,强者为尊。
秦禹川用一场堪称奇迹的胜利,用那份足以惊天动地的恐怖实力,
在这一瞬间,彻底征服了这些桀骜不驯的帝国将军。
什么阴谋诡计。
什么权衡利弊。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这一刻,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追随强者!
站在队列前方的通武侯王贲,感受着身后同僚们那股炙热的情绪,
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挺直了腰杆。
只觉得今日这麒麟殿的地砖,踩着都比往日要踏实几分。
稳了。
这波,彻底稳了。
太子之位,除了十公子,还能有谁?
他王家这次的从龙之功,含金量,简直高到没边了!
王贲心中一片火热,目光不自觉地瞥向了另一边的文臣队列。
他看到了蒙毅。
这位与他同辈,同样出身将门的少壮派官员,此刻的脸色可不怎么好看。
蒙毅低垂着眼睑,藏在袖中的手,早已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震撼。
敬佩。
以及无法言喻的苦涩。
他们以为,扶苏仁厚,有长者之风,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
为了辅佐扶苏,蒙家倾尽了全力。
可现在看来……
他们似乎从一开始,就下错了最关键的一步棋。
这位一直被他们忽略,甚至有些轻视的十公子,藏得太深了。
深到所有人都被他那副纨绔的外表所蒙骗。
不鸣则异。
一鸣惊人!
如今他一飞冲天,其势已不可阻挡。
大公子……还争得过吗?
蒙家未来的路,又该何去何从?
蒙毅的心中,一片迷茫。
与那些只看到赫赫战功的武将不同。
也与蒙毅这种陷入家族困境的官员不同。
丞相李斯的目光,却穿透了那份惊世骇俗的战绩,看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他捻着自己修剪整齐的胡须,眼神深邃。
一人一剑破万军?
确实很强。
强到不像凡人。
但这,真的是最重要的吗?
不。
李斯缓缓地摇了摇头。
匹夫之勇,终究只是匹夫。
真正让李斯感到心惊的,是秦禹川在这整件事中所展现出的,那种远超常人的心机与手腕。
他为什么只带一千人?
是狂妄自大?
不,这是在麻痹敌人,更是在麻痹朝堂上的所有人。
他先示敌以弱,让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堪一击,从而放松警惕。
他又是如何突破机关城的重重防御的?
战报上写得很简单,强攻。
可李斯不信。
那座城,他比谁都清楚,绝不是一千人能“强攻”下来的。
这其中,必然有不为人知的内情。
是策反?是奇袭?还是利用了墨家内部的矛盾?
无论哪一种,都说明秦禹川的统筹与谋划能力,已经达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高度。
还有斩杀燕丹,击败盖聂。
这不仅仅是武力的展示。
更是一种决断!
一种杀伐果断,不留后患的帝王心术!
墨家为什么能一直存在?
就是因为他们虽然反对大秦,但从不真正触碰底线,燕丹也始终藏于幕后。
可秦禹川,根本不跟他们玩虚的。
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直捣黄龙,将所谓的巨子直接挫骨扬灰!
这是一种姿态。
一种向天下所有六国余孽宣告的姿态。
顺我者昌。
逆我者亡!
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
进退有度,统筹全局,决断果敢,心机深沉……
李斯在心中将秦禹川的每一步都复盘了一遍,越想,后背的寒意就越重。
这位十公子,哪里是什么纨绔子弟。
这分明就是一头蛰伏在深渊之中,算计好了一切,只待时机成熟,便要一飞冲天的潜龙!
甚至……
李斯有一个更大胆的猜测。
这一切,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是十公子和陛下联手演的一出戏?
用一场看似不可能的胜利,来为十公子铺就一条通往储君之位的康庄大道!
李斯想到这里,心脏猛地一缩。
他抬头,望向了那高高在上的龙椅。
始皇帝嬴政,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深邃的目光扫视着殿下百官,看不出喜怒。
但李斯却敏锐地捕捉到,陛下的手指,正在龙椅的扶手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李斯明白了。
陛下,很满意。
对这个结果,满意到了极点。
“我决定将秦禹川封为镇国侯”
当“镇国侯”三个字,从始皇帝嬴政的口中吐出时。
整个麒麟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镇……镇国侯?!”
“我没听错吧?陛下竟然封了十公子为侯?!”
“天啊!大秦一统之后,除了寥寥几位开国元勋,何曾有人封侯?”
“更何况,还是一位公子!”
文臣们个个面色煞白,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们比谁都清楚,封侯,对于如今的大秦帝国,意味着什么。
始皇帝为了集权,削藩置县,早已明令,非有大功于国者,不得封侯。
天下平定这么多年,皇子皇孙数十人,连军功最盛的长公子扶苏,都未曾有此殊荣。
可现在。
秦禹川。
一个之前名不见经传,甚至被许多人视作帝国耻辱的十公子。
仅仅用了一场灭燕之战,就一步登天!
这已经不是圣眷那么简单了。
这是……在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