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之说，他们自然是不信的。
可这匪寇的描述，实在是太过诡异，太过匪夷所思。
无声无息的杀戮？
自己掉下来的脑袋？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手段？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从山上飞奔而下，他单膝跪在章邯面前，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启禀将军！公子有令！”
“山中贼寇，已尽数伏诛！命您即刻率兵上山，清缴战场！”
什么？！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了脑门，呆立当场。
尽数……伏诛？
开什么玩笑！
从山上出现第一个逃兵到现在，才过了多久？
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到！
就凭公子和那几名亲卫，杀光了盘踞黑风山多年的数百悍匪？
这……这怎么可能！
章邯的嘴巴微张，一向沉稳的他，此刻也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精神失常的匪寇，又看了看一脸狂热崇拜的传令兵。
一个荒谬却又唯一的可能性，涌上了他的心头。
难道……
难道公子身边，真的藏着一支……鬼神之师？
“……传令下去。”
过了许久，章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所有部队，随我上山！”
当章邯带着大部队踏上黑风山的山路时，心中的震撼，还在不断地累积。
一路上，畅通无阻。
那些原本应该布满陷阱和暗哨的山道，此刻安静得可怕。
只有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顺着山风。
钻入每个人的鼻腔，提醒着他们，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难以想象的杀戮。
当他们最终抵达山顶的厅前时，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饶是这些久经沙场、见惯了生死的悍卒。
在看到眼前这幅景象时，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人间地狱。
这是唯一能形容这里的词。
尸体，遍地都是尸体。
有的倒在酒桌旁，脸上还凝固着生前的笑容。
有的倒在篝火边，手里还抓着没啃完的烤羊腿。
有的，甚至连个全尸都找不到。
他们的死状千奇百怪，但都有一个共同点——
一击毙命！
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打斗的迹象。
整个厅，就像是一个被瞬间冻结的屠宰场。
章邯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大厅首位的那具无头尸体上。
尸体还保持着端坐的姿势，手里紧握着环首大刀。
而在他脚边不远处，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正瞪大着双眼，面朝着众人。
那眼神中，残留着极致的惊愕与不解。
章邯的头皮一阵发麻。
他终于明白，那个被吓疯的匪寇，说的都是真的。
他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那浓郁的血腥味呛得他几欲作呕。
再睁开眼时，他看向山下的方向，眼神中除了震撼，更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敬畏。
公子……
您到底，还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力量？
这一刻，所有秦军甲士看向山下的眼神，都变了。
如果说之前是敬佩，是信服，那么现在，就是狂热，是奉若神明！
那个之前还跟章邯抱怨的年轻军官，此刻更是羞愧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现在才明白，自己那些小聪明，在公子的经天纬地之才面前，是何等地可笑和无知。
“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我欺啊……”
章邯在心中发出一声长长的感叹，随即神色一肃，恢复了统帅的威严。
“还愣着干什么！”
“一队负责清点尸体，二队负责搜查财物，三队跟我来，清剿余孽，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诺！”
众甲士齐声应喝，声音响彻山谷，驱散了那股诡异的阴森之气。
很快，有士兵来报，在山寨后方的一个大木屋里，发现了一群被囚禁的女子。
“带过来。”章邯下令道。
不一会儿，十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女子，被带到了厅前。
她们个个神情惶恐，身体瑟瑟发抖，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章邯看着她们，对身边的副将说道：“派一队人，将她们安全送下山，交给公子发落。
记住，好生安抚，不可惊扰。”
“遵命！”
就在这群女子之中，一个同样穿着破烂衣裳，脸上沾满灰尘。
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女子，低垂着头，用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她的眼神，与周围那些女子的恐惧和麻木截然不同。
那是一双冷静、锐利，甚至带着一丝审视的眼睛。
她，正是罗网天字级杀手，惊鲵。
她奉了赵高的命令，伪装成被劫掠的民女，潜入黑风山。
本意是想借这群楚国余孽之手，试探一下那位十公子的虚实。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幕。
她比那些秦军士兵更能看懂这场屠杀背后的含义。
精准、高效、致命。
出手的人，每一个都是顶尖的刺客！
这种实力，这种手段……
惊鲵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原以为自己的任务只是有些棘手，现在看来，这简直就是九死一生。
那位传说中的十公子，或者说，他背后隐藏的力量，比罗网情报里描述的。
要可怕十倍，不，是一百倍！
不行，必须更加小心。
在没有彻底摸清对方的底细之前，绝对不能暴露自己。
惊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眼中的所有情绪尽数敛去。
重新变成了一个惊慌失措、柔弱无助的普通民女，随着人群，被士兵们带下了山。
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稀薄的晨光驱散了些许暗沉。
营地外，传来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
章邯身披染着尘土的甲胄，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名抬着箱子的千锤破阵军士兵。
再往后，是一群瑟瑟发抖、衣衫不整的女子。
她们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与茫然。
“公子。”
章邯走到秦禹川面前，单膝跪地，声音沉稳有力。
“黑风山匪寇，已尽数诛灭，无一活口。”
秦禹川正坐在一张矮几后，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中的佩剑，头也没抬。
“嗯。”
他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仿佛听到的不是一场血腥的剿杀，而是今天天气不错的寻常小事。
章邯对此早已习惯，继续汇报道：“山寨中搜得金银财物共计五箱，粮草辎重若干，以及……”
他的目光扫过后面那群可怜的女子。
“……被掳掠的民女。”
秦禹川擦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将长剑归鞘，这才抬眼看向章邯。
“财物，全部分发给山下被他们劫掠过的村子，作为补偿。”
“诺！”
章邯毫不意外，自家公子对这些黄白之物一向不怎么看重。
“那……这些女子，该如何处置？”
秦禹川的视线越过章邯，落在那群战战兢兢的女子身上。
“给她们一些钱财，派人护送回家，好生安顿。”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