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里有金色麦穗在飞!
那话语带着不可思议的颤音,像是白日梦里的呓语。
赵咸鱼猛地坐起身,眯眼望去,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只见远方席卷天地的黄沙龙卷之中,无数点点金光如萤火般盘旋飞舞,细看之下,竟真是一片片饱满的金色麦穗!
在这片连草根都难以存活的漠北绝地,麦穗竟在沙暴中狂舞,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
轰隆——
一声巨响,不远处的沙丘应声崩塌,仿佛被那诡异的沙暴从中撕裂。
半截残破的青石碑赫然显露,碑体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正从缝隙中缓缓渗出鲜血般殷红的液体。
那液体在漠北毒辣的阳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泽。
“承瑞者当祭于北邙。”
六个古朴的篆文,仿佛用烙铁刻在碑上,灼灼发亮,每一个笔画都透着一股森然的杀意。
赵咸鱼的目光触及那石碑的瞬间,眉心那朵云纹胎记陡然一阵滚烫,仿佛被烈火炙烤。
“公主!”凤玦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打断了她的失神。
他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边,手中捏着一卷刚刚送达的边境密报。
他将密报递到她面前,修长的指尖却若有若无地拂过她发烫的眉心,眼神深邃如渊,“自昨夜起,这里便持续发烫,可与此物有关?”
赵咸鱼接过密报,摊开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上面是斥候快马加鞭画下的石碑示意图,旁边用朱笔清晰标注:碑文每处残缺破损之处,竟与公主掌心天生的裂痕纹路,分毫不差!
她下意识地摊开自己的右手,那掌心几道看似杂乱的纹路,此刻仿佛活了过来,与图上的缺口一一对应。
一种被命运扼住咽喉的窒息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凤玦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而决绝,不带一丝感情:“这是北邙部落的祭天碑,三百年来从未现世。他们信奉碑文为神谕。若不去,三日后,北邙的铁鹞子将以此为借口,踏平我大夏边关的粮仓。”
没有选择,也无路可退。
出使的车队一路向北,气氛压抑得如同坟墓。
当队伍行至漠北最后一座驿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赵咸鱼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双手死死捂住耳朵,整个人蜷缩在马车角落,瑟瑟发抖。
“公主,您怎么了?”阿兰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搀扶。
这一扶,却让她如遭雷击。
只见赵咸鱼的发间,竟不知何时生出了缕缕刺目的银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蔓延!
而她那只摊开的右手掌心,原本只是淡淡的纹路,此刻却深陷如刀刻,鲜红的裂痕与那石碑上的裂缝如出一辙,仿佛随时会迸裂开来。
“她听见了!”阿兰的嘴唇抖得不成样子,声音里满是惊恐,“是那块碑……那块碑在哭!那哭声,和我母亲临终前夜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夜幕如一张巨大的黑布,蛮横地盖下。
驿站外,大地开始有节奏地震颤,初时如闷雷滚动,转瞬便化作山崩海啸般的轰鸣。
铁鹞子的马蹄声,终于如预言中的潮水,汹涌而来!
驿站的木门被轻易撞碎,火把的光亮映照出北邙骑士狰狞的面甲。
为首的大将耶律昭,手持弯刀,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了车内的赵咸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咸鱼猛地推开阿兰,将一枚代表使臣身份的玉圭死死塞进她怀中,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急促道:“记住,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我说什么话,你都不要信!”
话音未落,她竟一把掀开车帘,迎着数百道凶戾的目光,脸上浮现出一抹癫狂的笑容。
她指着耶律昭,声音清亮而充满挑衅,响彻整个驿站:“你们北邙的神碑,吵得本公主头疼!它要是再敢哭一声,我就把你们这群铁鹞子,连人带马,全都变成这片沙地里的麦田肥料!”
这番话语,无异于火上浇油。耶律昭怒吼一声,正要下令冲锋。
可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远处那半截立于沙丘之上的青石碑,竟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那声音仿佛能撕裂人的灵魂!
紧接着,砰然一声巨响,坚硬的碑体轰然震裂!
漫天石屑冲天而起,却并未四散落下,而是在半空中骤然爆开,化作亿万点璀璨的金光!
那金光不再是虚无的幻影,而是凝成了坚实的金色麦穗,如同最密集的箭雨,铺天盖地地射向冲锋的铁鹞子骑兵!
“啊——”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战马的眼窝被锋利的麦芒扎穿,剧痛之下疯狂地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士重重摔下,马蹄在混乱中胡乱践踏,敌军的阵型瞬间崩溃。
混乱中,赵咸鱼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整个人向下跌入一个深邃的地穴!
坠落的失重感中,她下意识地伸手扶向石壁。
就在她的手掌贴上冰冷石壁的瞬间,掌心的裂痕纹路与石壁上天然形成的缝隙,严丝合缝地重合在了一起!
嗡——
整个地穴为之一震。
她面前的石壁上,光影扭曲,一个身着古老祭祀服饰的女子幻影凭空出现。
那幻影面容模糊,却透着一股神圣而悲悯的气息,正是三百年前的素女祠主!
她手中凭空出现一柄光剑,毫不犹豫地指向紧追而下、满眼贪婪的耶律昭。
“妖女,受死!”耶律昭被幻影所阻,却仍旧挥刀砍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蕴含着龙吟之声的乌光破空而至,后发先至,精准无误地刺穿了耶律昭的咽喉!
凤玦手持龙魂长枪,稳稳落地,枪尖的鲜血尚未滴落。
他迅速回望赵咸鱼,想确认她的安危,可下一秒,他的眼神凝固了。
只见赵咸鱼踉跄后退,她赤足所踏过之处,本是干涸死寂的沙土地,此刻竟像被春风唤醒的田野,一株株青翠鲜嫩的麦芽,正以一种违背自然常理的速度,顽强地破土而出,翻涌着,蔓延着,带来一片令人心悸的盎然绿意。
不止凤玦一人看到了这神迹。
地穴深处,一个蜷缩在阴影中的苍老身影剧烈地颤抖起来,浑浊的盲眼里,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正挣扎着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