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泽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老婆,你是想……拿这个做文章?”
苏月禾点点头,眸光清冷。
“不然呢?”
“留着她过年吗?”
顾云-泽兴奋得原地转了个圈,眼里的光芒比星辰还亮。
妙啊!
实在是太妙了!
他之前只是知道王秀莲在偷偷倒卖工业券,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和方法去揭发她。这种事一旦处理不好,很容易把自己也牵扯进去,打蛇不成反被咬。
但现在,经过苏月禾这么一布局,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了。
王秀莲被他们榨干了积蓄,又背上了二百块的“债务”,正是缺钱缺到眼红的时候。这时候,她唯一的来钱路子,就是更大胆地去倒卖工业券。
而他们,只需要布下一个口袋,等她自己钻进来就行了。
“老婆,你真是我的偶像!”
顾云-泽看着苏月禾,眼睛里全是崇拜的小星星。他凑过去,语气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我的女王大人,请下指令吧!这次需要您忠实的骑士做些什么?”
苏月禾被他逗笑,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
“先找个可靠的人,去黑市跟她接头。”她言简意赅,
“务必人赃并获。”
顾云-泽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
“鸽子市那个山羊胡老头?”
“他?”苏月禾摇了摇头,
“不行。那老头太精了,我们跟他只是单纯的交易关系,信不过。而且,让他出面,目标太大,容易打草惊蛇。”
苏月禾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更合适的人选。
“周建国。”
“嗯?”顾云泽愣了一下,
“就是你在火车上救的那个周老爷子的儿子?”
“对。”
苏月禾点点头。她之前和顾云泽提过火车上的事。周建国是京市一个不大不小的干部,为人正直,知恩图报。最重要的是,他欠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用他,最合适不过。
“可是……我们怎么联系他?”顾云泽问。
苏月禾笑了笑,拿出那块从混混手上缴获的上海牌手表,在他眼前晃了晃。
“不需要我们联系他。”她将手表塞进顾云泽手里,
“他会自己找上门来的。明天,你就戴着这块表,去他单位附近转一圈。”
“以他的能量,想找到我们,易如反掌。”
顾云-泽看着那块手表,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
这块表,就是一个信号。一个告诉周建国,“我来京市了”的信号。
“老婆,你连这个都算到了?”
顾云泽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他发现,自己的脑子在他老婆面前,真的有点不够用。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她就像一个顶级的棋手,而他们所有人,都只是她棋盘上的棋子。
这种感觉,让他既着迷,又心安。有她在,天塌下来都不怕。
……
另一边。
王秀莲的房间里,气氛压抑得能滴出水来。
顾强和顾玲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王秀莲坐在床边,眼神空洞,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她的积蓄,没了。她的脸面,丢尽了。她还背上了二百块的巨债!
她感觉自己的人生,一下子跌入了深不见底的谷底。
“妈……”顾玲小心翼翼地开口,
“那二百块钱……我们真的要给吗?”
王秀莲猛地回过神来,转头死死地盯着顾玲,眼神怨毒。
“不给?”她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在摩擦,
“不给,那个小贱人就会把事情捅到老爷子那里去!你爸的仕途,我们一家的好日子,就全都完了!”
“可我们哪有那么多钱啊!”顾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我跟我姐加起来,也就三十多块,全给你了!”
王秀莲沉默了。是啊,钱。钱从哪里来?她的脑子里,疯狂地转动着。
借?不可能,她平时为人刻薄,大院里没一个人肯借钱给她。跟娘家要?更不可能,她刚赔了一百三,她妈不打死她就不错了。那……还能怎么办?
一个疯狂的念头,像毒草一样,从她心底最阴暗的角落猛地蹿了出来。
倒卖工业券!
这是她唯一的退路了!
以前,她只是小打小闹,一个月倒卖个一两张,赚点零花钱。现在看来,必须干一票大的了!
顾振华下个月,单位会发下来一批紧俏物资的票证,其中就有五张工业券。她只要把这五张券全都偷出来卖掉,一张券在黑市上能卖到一百块!五张,就是五百块!
不仅能还清债务,还能剩下一大笔!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遏制不住了。王秀莲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贪婪的火焰,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干!就这么干!富贵险中求!只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就不会有事!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一步步,走进了苏月禾为她精心编织的罗网。
……
第二天。顾云泽按照苏月禾的吩咐,戴上了那块上海牌手表,去周建国单位所在的区域,溜达了一圈。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在国营饭店吃了碗面,又在百货大楼逛了逛,然后就回家了。
果然。当天下午,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就找上了顾家大院。正是周建国。他手里提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两瓶麦乳精,两斤红糖,神色激动地说是来感谢救命恩人的。
顾云泽把他请上了二楼。
“苏同志!可算是找到您了!”
周建国看到苏月禾,激动得眼眶都红了,把东西放在桌上,就要给苏月禾鞠躬。
被苏月禾抬手阻止了。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她指了指旁边的顾云泽。
“这是我爱人,顾云泽。”
“顾同志,你好。”周建国连忙跟他握手。
三人寒暄了几句,周建国就说明了来意,不仅是来感谢,更是来报恩的。
“苏同志,您救了我父亲的命,就是我们周家的大恩人。以后在京市,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您尽管开口!只要我周建国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苏月禾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周同志,我这里,确实有件事,可能需要你帮忙。”她开门见山。
周建国立刻坐直了身体。
“您说!”
苏月禾把王秀莲倒卖工业券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当然,她隐去了王秀莲和自己的关系,只说是一个她无意中发现的,一个危害国家财产的“投机倒把”分子。
周建国听完,勃然大怒。
“岂有此理!”他一拍桌子,
“在天子脚下,居然还有这么猖狂的蛀虫!苏同志,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彻查到底,绝不姑息!”
苏月禾摇了摇头。
“我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想给她一个教训。”
她把自己的计划,跟周建国说了一遍。她需要周建国找一个绝对可靠的人,伪装成买家,在黑市上跟王秀莲交易。并且,在交易的时候,录下证据。
这个年代,录音机可是个稀罕的玩意儿。
周建国听完苏月禾的计划,沉思了片刻。
“我明白了。苏同志,您是想,拿到她的把柄,私了?”
“嗯。”苏月禾承认了。
周建国没有追问原因,他知道,这位苏同志行事自有她的道理。
“好!”他一口答应下来,
“人选我来安排,绝对可靠!只是……录音设备……”
苏月禾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东西,轻轻放在桌上。
那是一个比衬衫纽扣还小一点的黑色圆片,哑光的材质,几乎不反光。
“用这个。”
周建国看着那个黑色“纽扣”,一脸茫然。
“这……这是什么?”
苏月禾淡淡道:“录音器。”
“录音器?”
周建国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下意识地反驳,
“苏同志,您在开玩笑?我见过的录音机,最小的也跟砖头一样大,这个……”
苏月禾没多解释,只是伸出食指,在“纽扣”的侧面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凸起上轻轻一按。
周建国疑惑地看着她。
苏月禾对着那个小东西,用平稳的语调说道:“周同志,请坐。”
然后,她再次按了一下那个凸起。
下一秒,一句清晰无比的话,从那个小小的“纽扣”里传了出来:“周同志,请坐。”
声音,和苏月禾刚才的一模一样,连语调都分毫不差!
“哐当!”
周建国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大,膝盖撞到了桌子腿,发出巨大的声响,但他却毫无所觉。
他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桌上那个不起眼的小黑点,仿佛在看什么神迹。他的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是什么神仙手段?!
他看着苏月禾,眼神从最初的感激,迅速转变为震惊、不解,最后化为深深的敬畏。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女同志的能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拿起那个微型录音器,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语气前所未有的恭敬:“苏同志,您放心!这件事,我保证给您办得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