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叔在主位落座,拐杖靠在手边。
他清了清嗓子,混浊眼睛缓缓扫过全场,那股无形的威压,让窃窃私语彻底消失。
“今天劳烦各位老大、老板们赏脸,聚在这里,不为别的。”
九叔的声音苍老而平稳:“周扒皮,人走了,但他留下的摊子,还在那儿摆着。
星辉’KtV,还有他手下那几条街的营生,油水不算小。
这些东西,不能一直悬着,总得有人接手,得有个章程,不能让城南乱了套。
他顿了顿,目光看似不经意地落在身旁的王云身上。
“按道上规矩,地盘、生意,谁有本事拿住,就是谁的。
王云!!”
九叔直接点了名,语气听不出喜怒,“周扒皮的场子,是你接了手,对吧?”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王云身上。
王云迎着九叔的目光,坦然地点点头,直接承认了下来:
“九叔消息灵通。
没错,星辉和一些零散的场子,现在是我的人在看着。
周扒皮生前欠了不少兄弟的安家费,场子总得运转起来,才能填上窟窿,让大家有条活路。”
“嗯,安家费…这是正理。”
九叔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些许“欣慰”之色,很赞同王云的“仗义”。
但紧接着,他的话锋却陡然一转:
“不过,王云啊,周扒皮人是没了,可他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他家里头,还有孤儿寡母啊!”
随后,九叔的声音拔高了几分:
“他那婆娘,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周扒皮活着的时候,再不是东西,那也是家里的顶梁柱!现在他倒了,拍拍屁股走了,留下这一家子怎么办?喝西北风去?”
他重重一拍桌子,震得碗碟轻响,目光灼灼地盯着王云,语气变得咄咄逼人:
“你接手了他的地盘,吃下了他的生意,赚的是他周扒皮留下的钱!
这钱,你拿着,心里能踏实吗?
道上混,讲究个忠义仁信!我们这些老家伙还在,能眼睁睁看着孤儿寡母饿死?”
九叔环视全场,声音带着煽动性:
“诸位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周扒皮的婆娘孩子,该不该管?!”
“该管!九叔说得对!”
“是啊,不能让人戳咱们脊梁骨!”
“九叔仁义!”
几个早就被九叔打过招呼,或者依附于他的老大立刻出声附和。
其他中立的人面面相觑,在九叔的积威和“大义”名分下,也纷纷点头称是。
彪哥那边,陈师爷也低声在彪哥耳边说了句什么。
九叔满意地点点头,重新看向王云,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王云,老头子我今天就做个主,当个和事佬,也替周家那可怜的娘俩讨个公道。
你接手了周扒皮的摊子,这份家业,你占大头,理所应当。
但是,周家孤儿寡母的活路,你得给!”
他伸出三根手指,斩钉截铁的说道:
“星辉KtV和那几条街每月纯利的这个数——三成!
按月,一分不少,送到周家去!这是给那娘俩的活命钱,也是给你自己积的阴德!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在座的各位老大都是见证!”
“三成?!
阿峰猛地站起来,凳子被带倒,发出巨响。
他指着九叔,气得脸都歪了,“我丢雷老某!老东西你抢钱啊?!我们兄弟打生打死拿下的场子,凭啥……”
“阿峰!坐下!”还没等阿峰说完,王云开口了。
阿峰梗着脖子,但在王云冰冷的目光下,还是坐下了,但是他气不过,一脚把凳子踢开了。
这一举动,引得九叔和周围的老大频频皱眉。
王云缓缓站起身。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九叔!!
王云“您老人家德高望重,关心道上兄弟的家眷,这份仁义心肠,我王云佩服。” 王云微微欠身,姿态做足。
九叔脸上露出一丝得意。
然而,王云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不过,九叔,”
王云直起身,目光对上了九叔混浊的双眼
“您是不是忘了件事?
周扒皮欠下的,可不只是您老惦记的‘安家费’和‘孤儿寡母的活命钱’。”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他欠的还有血债!!
王云的声音陡然拔高,怒意响彻整个聚贤楼:
“是他先不讲道义,是他先要我们的命!
他不死,死的就是我王云,就是我手底下十几号跟着我吃饭的兄弟!”
“我们豁出命去,才把这条毒蛇除了,才拿下这块地盘!
现在,你轻飘飘一句‘仁义’,就要拿走三成纯利?去养他留下的狗崽子?”
王云猛地指向周围那些刚才附和九叔的老大:
“你们说说!这他妈是什么道理?!”
“我王云今天要是点了头,把这钱给了,我怎么跟我那些流了血、拼了命的兄弟交代?!
告诉他们,他们用命换来的地盘,赚的钱,要拿去养仇人的老婆孩子?!
你们告诉我,这他妈是哪门子的忠义仁信?!
王云的话字字诛心,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一些中立的老大脸上露出沉思和动摇,看向九叔的眼神也带上了审视。
是啊!
王云说的一句话都没错,是周扒皮先想弄死王云,王云只不过是被迫反击而已。
而彪哥那边,他则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巴不得王云把九叔也得罪死。
“放肆!”
九叔再也压不住怒火,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拐杖指着王云,气得浑身发抖。
“王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前辈!
还有没有规矩!真当老头子我提不动刀了?!”
随着九叔的怒吼,大堂四周的角落里,瞬间出现了七八个身材魁梧、面色冷峻的黑衣汉子。
他们眼神锐利,每个人手里面都拿着钢管或者砍刀,显然是九叔埋伏下的精锐打手。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剑拔弩张!
“规矩?”
王云面对这明显的武力威胁,脸上的寒意反而更深了。
他没有去看那些逼近的打手,目光依旧锁定着暴怒的九叔。
“九叔要讲规矩?
好!”
王云的声音冰冷如铁:“那我就跟您讲讲,什么叫‘规矩’!”
话音未落,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王云猛地双手抓住自己那件臃肿的军绿色棉袄前襟,用力向两边狠狠一扯!
“嗤啦——!”
棉袄的扣子崩飞,内衬撕裂!
露出了里面骇人的景象!
只见棉袄的夹层里,密密麻麻地捆绑着许多圆柱体——
雷管!
每一根雷管都用强力胶带牢牢固定在特制的背心上!
管体上缠绕着红蓝相间的电线,最终汇聚成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小方盒。
只要王云按下黑色小方盒上面的开关,雷管就会瞬间爆炸,大堂里面的人一个都跑不了,全部都会粉身碎骨
“雷…雷管!”
“我的妈呀!”
“他…他疯了!!”
惊呼声瞬间变成了恐惧到极致的尖叫!
刚才还稳坐的老大们猛地跳起来,拼命向后挤去,桌椅翻倒一片,场面彻底失控!
九叔脸上的暴怒戛然而止,瞬间被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冻结!
他踉跄着后退,拐杖“哐当”一声脱手掉在地上,整个人全靠旁边的中年男子死命搀扶才没瘫软下去。
那些逼近的打手如同,此时也被吓得愣在了原地,不敢上前一步!
一股寒气从所有人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大堂内。
王云站在大堂中央,冰冷的眼神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面无人色的九叔脸上。
“九叔!”
王云的声音如同地狱的寒风,“这就是我的规矩!”
“你要三成?可以!用命来换!
今天在场的诸位,有一个算一个!
操你妈的!还有谁想替周扒皮出头,替他老婆孩子要这份钱?!”
“来!”
王云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吓得前面的人连滚带爬地后退:
“尽管上来拿!手指头轻轻一按,轰——!”
王云模仿着爆炸的声音:“大家一起上天!粉身碎骨!黄泉路上挤一挤,热闹!
让阎王爷看看,是谁他妈的不讲规矩!是谁逼人太甚!”
王云的声音,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众人,看着王云身上那密密麻麻的雷管。
没有人怀疑他的决心!
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亡命徒!
“疯子…疯子啊!!!”
其中一个老大吓得声调都变了,声音带着哭腔,裤裆处一片黄色液体流出,显然吓尿了!!
王云根本不屑于理会这蝼蚁般的哀嚎,目光依旧,死死钉九叔身上:
“九叔!您老人家德高望重,活得金贵!
这‘聚贤楼’的茶,您慢慢品!
这‘规矩’,您慢慢琢磨!
我王云,不伺候了!”
随后,王云的目光看向旁边,还在呸呸嗑花生的阿峰:
“走了!阿峰走了!这里的茶,不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