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天尊残骸化作的飞灰,缓缓飘散于死寂的古道虚空,连同那万载的痛苦与最后的警示,一同归于虚无。
“禹天尊……”墨辰失魂落魄地重复着这个名字,族中古老壁画上那模糊而伟岸的身影,与眼前这具被折磨万载、最终形神俱灭的残骸逐渐重叠,带来一种撕裂般的痛苦与迷茫,“他怎么会是叛徒?又为何落得如此下场……”
苏挽秋眸光扫过那片飞灰,语气冰寒:“未必是他叛。那声‘叛徒’,或许是他临终所指,亦或是‘渊’强加的污名。真相,需我们自己查明。”
凌煌并未对禹天尊的结局发表评论,于他而言,万古岁月中类似的悲剧早已见过太多。他的目光越过那断裂带,投向更深处那片被浓郁“渊”之雾气笼罩的古道区域。
“钥匙被夺……”他淡淡重复着这个词,“能让他临终如此执念,又被‘渊’觊觎的钥匙,绝非寻常。”
他抬手,那截通天建木残枝悬浮而起,翠绿光华比之前更盛,仿佛被同源的气息与那股极致的怨念所激发,枝桠间流淌的空间波纹变得剧烈,隐隐指向古道某个方向。
残留的共鸣尚未彻底断绝,跟着它。
话音未落,凌煌已一步踏出,身形融入那片令人望而生畏的灰黑雾霭之中。苏挽秋毫不犹豫,暗金神辉护体,紧随而入。墨辰一咬牙,紧紧抱着骨片和石板,催动建木残枝散发的微光护住自身,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一进入浓郁的“渊”之雾气范围,压力陡增。
那雾气仿佛有生命般,疯狂侵蚀着一切外来能量与生机。墨辰即便有建木残枝庇护,也感觉如同陷入泥沼,举步维艰,神魂不断被各种扭曲的幻象和低语冲击。苏挽秋周身的暗金神辉则不断与雾气发生湮灭,发出密集的噼啪轻响,她神色清冷,不断适应并分析着这股力量的特性。
唯有凌煌,所过之处,雾气自行退避,仿佛遇到了无形的君王,不敢有丝毫沾惹。他甚至还有闲暇随手摄取几缕特别精纯的“渊”之气息,在指尖捻动观察,如同研究某种新奇的虫子。
枯木残枝的指引愈发清晰。
三人在破碎的古道中穿行,沿途所见越发触目惊心。他们看到了更多被“渊”之力污染异化的可怕景象:星辰化石,法则扭曲,甚至有一些残缺的魔影在雾气中游荡,但它们甚至不敢靠近凌煌周身百里,便惊恐地溃散逃逸。
终于,在建木残枝的光芒达到鼎盛之时,前方雾气陡然稀薄,露出一片相对完整的奇异构造。
那并非自然形成的星辰碎片,而是一艘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古老舟船残骸!它通体由某种暗金色的神木与未知金属铸造而成,风格古朴苍劲,船体却从中断裂,另一半不知所踪。残留的船身上布满了恐怖的爪痕与腐蚀孔洞,但依旧能感受到其昔日横渡星海的宏伟气势。
船首处,一枚已然黯淡过半的徽记依稀可辨——那是一株通天巨木的图腾,与守木一族的印记同源,却更为古老、神圣!
“是……是我们一族传说中的‘巡天神舟’!”墨辰激动得声音发颤,“族史记载,禹天尊当年便是执掌此舟,巡弋古路,守护建木根须与渊隙屏障!它竟然在这里……”
神舟残骸静静漂浮,死寂无声,仿佛一座巨大的坟墓。
凌煌三人落在断裂的甲板上。甲板焦黑,残留着激烈战斗的术法痕迹与干涸的血污。
建木残枝脱离凌煌掌控,缓缓飞向船体深处,三人跟随其后。
穿过狼藉的舱室,绕过断裂的龙骨,他们最终抵达了应该是神舟核心的区域——一间布满了无数复杂刻痕的控制秘舱。
秘舱中央,有一座祭坛般的石台。石台上,有一个明显的凹槽,其形状正好与建木残枝的断面吻合!
残枝轻轻落下,严丝合缝地嵌入凹槽之中。
嗡——!
整艘神舟残骸轻微一震,仿佛从万载长眠中短暂苏醒。石台亮起柔和的光芒,四周壁上的古老刻痕逐次点亮,投射出无数模糊流动的画面与符文。
“这是……神舟留下的最后记录!”墨辰惊呼。
画面闪烁不定,残缺严重,但仍能拼凑出一些片段:
禹天尊屹立船首,操控神舟,与数名气息滔天、身影被法则迷雾笼罩的强者激战,守护着后方一片巨大的、由建木根须编织而成的光网屏障(渊隙屏障)。敌人神通诡异,带着浓郁的“渊”之气息。
画面一转,似乎是内部叛乱!一批身着守木一族服饰的强者突然倒戈,疯狂攻击同伴,破坏神舟阵法核心。其中为首者,面容模糊,但其施展的神通威力惊人,远超旁人!
禹天尊惊怒交加,回身镇压叛乱,却被外部强敌抓住破绽,一道恐怖的、凝聚了极致“渊”之力的攻击贯穿神舟,重创于他。
混乱中,那名叛乱首领趁机冲向石台,手中持有一柄奇特的、仿佛由建木最核心枝干打磨而成的碧绿钥匙,狠狠刺向石台上另一个更小的、如今已空空如也的孔洞!
“不!!!”禹天尊的怒吼仿佛穿透万古时光传来。
碧绿钥匙爆发出骇人光芒,并非开启,而是……掠夺!它强行抽走了石台核心中某种至关重要的、与整个渊隙屏障相连的能量源!
屏障剧烈闪烁,明灭不定。
叛乱首领夺走那已变成暗绿色的钥匙,在外部敌人接应下,狞笑着遁走。
禹天尊重伤濒死,被敌人以“渊”之短刃钉在胸口,折磨拷问。神舟失控坠毁,记录至此戛然而止。
最后定格的画面,是禹天尊那双充满无尽怒火、悲怆与不甘的眼眸,死死盯着叛乱首领遁走的方向,嘴唇开合,似乎吼出了那个名字——
然而,那段关键的记录却被一股强大的、充满“渊”之气息的力量刻意抹除,只剩下刺耳的杂音。
光芒消散,刻痕黯淡,石台恢复平静。
秘舱内,落针可闻。
墨辰浑身颤抖,双目赤红,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不是禹天尊……是他!是那个叛徒!他夺走了钥匙!他毁了屏障!他害死了禹天尊和那么多族人!”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与痛苦。
苏挽秋面沉如水,看向那空荡荡的小孔洞:“那柄钥匙,就是被夺走的‘钥匙’。它似乎能控制甚至抽取屏障的核心力量。”
凌煌伸出手指,轻轻划过那被钥匙刺入的孔洞边缘,感受着残留的、一丝极其微弱却本质极高的能量波动,那波动与他手中的建木残枝同源,却又被“渊”之力污染异化。
“噬界之喉的波动……”他眼眸微眯,闪过一丝了然,“原来如此。那钥匙,已被污染改造,成了指向‘母巢’或‘噬界之喉’的道标,亦或是……唤醒它们的闹钟。”
他收回手指,语气淡漠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兴味:
“看来,当年的叛徒偷走东西后,是跑去给他的新主子献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