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了那片重归死寂的骸骨荒原,前方的景象再次发生变化。
大地不再是单调的苍白骨海,开始出现更多坍塌建筑的遗迹。巨大无比的黑曜石柱断裂倾颓,其上雕刻着远比冥湖宫殿更加古老晦涩的图案,描绘着星辰运转、万物生灭以及一些难以名状的、形态模糊的庞大身影。破碎的穹顶残片半埋于地,材质非金非玉,即便破损万年,依旧流转着微弱的法则辉光。
这里的死气更加精纯浓郁,几乎化为粘稠的黑色露珠悬浮空中,其中蕴含的寂灭意蕴让苏挽秋体内的本源欢呼雀跃,自行运转的速度都快了数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仿佛踏入了一片神圣的禁忌领域,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而在所有废墟的中央,矗立着一座即便坍塌了近半,依旧能想象出其昔日恢弘与威严的巨型宫殿遗迹。
这座宫殿的规模远超冥湖之底那座,通体由一种暗沉如星夜的“寂灭玄金”铸就,即便经历了无法想象的浩劫与无尽岁月的侵蚀,依旧散发着令人心魄震颤的沉重气息。宫殿的制式并非苏挽秋所知的任何一种风格,充满了原始、蛮荒却又至高无上的道韵。
无数粗大的锁链从宫殿残破的穹顶垂下,这些锁链并非实体,而是由凝固的死亡法则与怨念交织而成,如同黑色的闪电被定格在了时空中,散发着束缚与镇压的意味。
整座宫殿,更像是一座……被强行攻破、摧毁并封印的古老神庭!
凌煌的脚步在这片废墟前微微一顿。他那双看透万古的眼眸中,第一次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缅怀的情绪波动,虽然转瞬即逝,却依旧被敏锐的苏挽秋捕捉到了。
“此地……”苏挽秋感受着那与她本源高度共鸣、却又带着悲怆与不甘的沉寂气息,心跳莫名加速。一段深埋的记忆似乎即将破土而出。
“一处旧时代的残骸罢了。”凌煌的语气恢复了平淡,当先向着那最大的宫殿废墟走去。
越靠近主殿,那股威压与共鸣感便越是强烈。苏挽秋甚至能听到自己血脉中传来的、低沉而悲怆的嗡鸣。
主殿的入口早已崩塌,被巨大的寂灭玄金碎块堵塞。凌煌并未出手清理,只是目光所及之处,那些堵门的万钧巨石便如同虚幻的泡影般,悄然变得透明,让出一条通道。
踏入主殿的瞬间,苏挽秋呼吸猛地一窒!
主殿内部空间广阔得超乎想象,仿佛自成一方小世界。穹顶已然破碎,露出铅灰色的死寂天空。殿内支撑的巨柱大多断裂,地面上布满深不见底的裂痕。
而在大殿的最深处,最高处的黑金石阶之上——
矗立着一尊巨大无比、同样由寂灭玄金打造的王座!
王座造型古朴霸道,椅背高耸入云(破碎的穹顶),其上雕刻着宇宙崩灭、纪元轮回的宏大景象。王座的扶手是两条盘旋蛰伏的冥龙,龙首低垂,龙目紧闭,却依旧散发着睥睨众生的威严。
然而,这尊本应至高无上的王座,此刻却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一道巨大的裂痕几乎将王座从中劈开,无数细密的裂纹遍布其上,一只扶手已然断裂,斜插在下方的石阶上。王座表面还残留着大片深褐色的、干涸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污渍,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那是神圣之血腐朽后的味道!
一柄断裂的、锈迹斑斑的黑色巨剑,穿透了王座的靠背,将其死死地钉在原地!剑柄之上,缠绕着无数由法则凝聚的、闪烁着诅咒符文的漆黑锁链,与整个宫殿的封印锁链相连,将其彻底镇压于此!
即便如此破败,如此狼狈,这尊王座依旧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令人想要顶礼膜拜的绝对权威与……无尽的悲凉孤寂。
在看到这尊王座的瞬间!
苏挽秋如遭雷击,娇躯剧颤,脑海中仿佛有亿万个惊雷同时炸响!
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涌入她的意识!
她看到了!
看到这尊王座完好无损、屹立于宇宙终末之巅的景象!看到无尽星辰在其面前黯然熄灭、万千世界在其脚下归墟沉沦!
看到一道模糊却无比熟悉的身影,曾端坐于王座之上,冷漠地执行着纪元轮回的最终职责!
看到了突如其来的背叛!璀璨而恐怖的神圣之光撕裂了死寂的星空,轰击在王座之上!看到了无数扭曲的身影从阴影中涌出,围攻那王座上的孤高存在!
看到了惊天动地的血战!看到了王座崩裂,巨剑贯胸!看到了那身影最终坠落,被无数锁链封印、放逐……
而那身影……那王座上的身影……
苏挽秋猛地捂住额头,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脸色苍白如纸,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
那身影……就是她!
或者说,是她的“前世”?是上一任的……终末主宰?!
这尊破碎的王座,就是她的……终末王座?!
凌煌静静地看着那尊破碎的王座,又看了看身旁痛苦喘息、显然正在承受巨大记忆冲击的苏挽秋,并未出手干预,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看来,你想起来了一些东西。”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王座,尤其是那柄将其钉穿的断裂巨剑以及那些诅咒锁链之上,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其淡漠的……嘲讽。
“用‘审判之剑’来钉终末王座……呵,倒是会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