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彻底闭合,将那片充斥着“归一”意志与规则碰撞狂潮的灰色世界彻底隔绝。寂静回廊中,那令人窒息的同化压力骤然消失,只余下劫后余生般的空寂,以及那无处不在的、万古沉淀下来的沧桑。
苏挽秋立刻上前扶住凌煌,感受到他气息的些微紊乱,以及那深藏于平静下的疲惫。方才那场定义之战,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凶险万分,消耗的心神与力量难以估量。
“夫君,你没事吧?”她关切地问道,终末权柄运转,一股精纯的生机与安抚之力渡入凌煌体内。
凌煌微微摆手,示意无妨。他调息片刻,苍白的面色便迅速恢复红润,那丝疲惫也隐去不见,唯有眼神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推演万古规则的深邃。
“无碍,只是与那‘死物’讲道理,耗费了些许心神。”他语气淡然,仿佛刚才并非在宇宙底层与终极概念搏杀,而只是进行了一场稍显激烈的辩论。
他的目光扫过方才守门人消散的地方,那里如今已是空空如也,只有些许尚未完全平复的空间涟漪,证明着一位忠实的守护者曾于此地枯守无尽岁月。
“守门人它……”苏挽秋也看向那片空处,心中不免有些怅然。那尊凝固的光影,为了职责坚守至此,最终却随着石门的洞开而消散。
“它完成了它的使命,得以解脱,未必不是好事。”凌煌平静地说道,“况且,它也并非彻底湮灭。其守护的意志,已与此地沉寂的法则相融,化为了新的、更加无形的屏障,继续履行着隔绝之责。”
苏挽秋闻言,神念微动,果然感觉到这片回廊的寂寥意境中,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坚韧与排斥感,将那扇石门之后的气息更加严密地封锁起来。那是守门人最后的馈赠。
“那我们接下来……”苏挽秋看向凌煌。超脱试炼已然完成,甚至直面了宇宙底层的终极秘密,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凌煌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望向了回廊的来路,望向了那庞大的底层规则架构层,望向了那连接着当前纪元的超脱之门。
“该回去了。”他淡淡道,“种子已然种下,但能否发芽,能否成长,并非一蹴而就。需要时间,也需要……外界的‘浇灌’。”
“浇灌?”苏挽秋若有所悟。
“变革的思潮,文明的跃迁,强者的诞生,乃至……像你这样的超脱者出现。”凌煌解释道,“所有这些‘变量’,这些‘差异性’的繁荣,都会无形中为那颗‘可能性之种’提供养分,助其对抗‘归一’的同化,并最终……反向影响那片灰色的世界。”
他看向苏挽秋,眼神中带着期许:“而你,作为此纪元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超脱者,执掌终末,明见真我,你的存在与行动,本身便是对那颗种子最好的滋养。”
苏挽秋顿时感到肩头沉甸甸的责任。她的超脱,不仅仅是为了自身与凌煌并肩,更关乎着整个宇宙未来走向的另一种可能。
“我明白了。”她郑重颔首,眼神坚定。
凌煌微微点头,不再多言,牵起她的手。两人周身空间微微扭曲,下一刻,便已从这片万古寂静的回廊中消失。
……
几乎是瞬息之间,他们便跨越了无尽的维度与信息屏障,重新出现在了那庞大的、由基础信息流构成的规则架构层之中。
核心几何结构体依旧在缓缓旋转,散发着纯净的光芒,只是其运转似乎比之前更加流畅、稳定了一些。显然,“纪元之影”那个恶性病毒的清除,以及凌煌之前动用权限的“梳理”,让这个宇宙的“后台”恢复了不少健康度。
凌煌并未在此停留,携着苏挽秋,再次一步迈出。
眼前景象变幻,他们已然通过了那扇超脱之门,重新回到了那条由明澈之光铺就的“真我之路”的起点。只是此刻,这条路在他们眼中已再无神秘,其本质不过是连接架构层与表层纪元的一条特殊通道。
没有停留,继续回归。
穿过已然平静的概念之海,越过沉寂的万法烘炉,踏过稳固的紫金阶梯……试炼之地的种种险关,在已然超脱的二人面前,再无阻碍。
最终,他们回到了最初踏入的那片虚空,身后那扇紫金色的超脱试炼入口,缓缓消散于无形,仿佛从未出现过。
……
诸天万界,某一处不起眼的星域。
虚空微微波动,凌煌与苏挽秋的身影悄然浮现。
感受着周遭那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属于当前纪元的天地法则与能量气息,苏挽秋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在底层架构层与寂静回廊的经历,让她看待这个世界的视角已然不同。她能更加清晰地感知到法则线条的流动,能隐约察觉到那维系着纪元运转的、无形的底层框架,甚至能模糊感应到,在极其深邃的维度,一丝微弱的、代表着“可能性”的脉动,正在顽强地传递开来——那是被种下的种子,在开始发挥作用。
“先回观察者主枢一趟。”凌煌开口道,“有些信息,需要与他们共享。而且,墨辰那小子,想必也等急了。”
想到那个一直忠心追随的守木一族后裔,苏挽秋嘴角也不由得泛起一丝温和的笑意。是啊,该回去了。他们离开了似乎并不久,但在那等超越时空的地方,外界又过去了多少岁月?
两人不再迟疑,辨认了一下方向。这一次,苏挽秋心念微动,终末权柄自然引动空间规则,无需撕裂虚空,前方便自动形成了一条稳定的暗金通道,通道尽头,隐隐传来观察者主枢那特有的、秩序井然的气息。
以自身权柄,定义通途。这便是超脱者的便利。
然而,就在两人即将踏入通道的刹那——
凌煌的脚步微微一顿,眉头不着痕迹地蹙了一下,目光扫过远处一片看似平静的星域。
“怎么了?”苏挽秋立刻察觉。
“没什么。”凌煌收回目光,语气平淡,“只是感觉到,一些原本被‘归一’气息压制住的……‘古老变量’,似乎因为压力的减轻,而开始……苏醒了。”
他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意味深长。
“看来,接下来的纪元,不会太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