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茶蕴杀机,心照不宣
晚霞如血,将黑风镇的天空浸染得一片瑰丽,却透着几分凄艳。最后一抹余晖挣扎着沉入西山,夜幕如同巨大的幕布,缓缓拉下。
楚渊的小院,静室之内,早已收拾得纤尘不染。一张普通的梨木茶几摆在中央,上面置着一套素雅的紫砂茶具。楚渊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青布长衫,神色平静地坐在主位,指尖偶尔拂过温热的壶壁,似乎在感受着那渐次升腾的温度。
他没有点灯,任由渐浓的暮色将室内的一切轮廓模糊。这种刻意的昏暗,并非为了节省灯油,而是营造一种更适合密谈的氛围,也让某些细微的表情和眼神,得以隐藏或放大。
约定的时辰将至,院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不疾不徐,恰好三声叩门,轻重有致。
“赵镇守,请进。”楚渊并未起身,声音平和地传出。
院门被轻轻推开,赵天罡独自一人走了进来。他依旧穿着那身威严的镇守官服,但腰间并未佩剑,空着双手,唯有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在昏暗中扫视一圈,最终落在楚渊身上。他看似随意地走近,在楚渊对面的蒲团上坐下,身形挺拔如松。
“楚小友,好雅兴。”赵天罡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这‘雪顶含翠’,可是产自北域雪山之巅的灵茶,据说有静心凝神之效,难得。”
“镇守大人好见识。”楚渊执壶,一道清澈碧绿的茶汤精准地注入赵天罡面前的茶杯,水声潺潺,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机缘巧合所得,不敢独享,特请大人共品。”
茶香袅袅升起,带着一丝清冽的寒意,确实有安定心神之效。但此刻,这茶香之中,却仿佛弥漫着无形的紧张。
赵天罡没有去碰那杯茶,目光直视楚渊:“茶,是好茶。只是不知楚小友今日邀老夫前来,所品的是茶,还是……别的什么?”
开门见山,没有丝毫寒暄。这位老镇守的耐心,似乎比预想的要少。
楚渊微微一笑,也并未急于回答,而是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感受着那缕清寒顺着喉咙滑下,驱散着灵海中因炼化血煞本源而残留的一丝燥意。
“茶自然是首要的。”他放下茶杯,目光坦然迎上赵天罡的审视,“其次,是想与镇守大人聊聊这黑风镇的……‘风水’。”
“风水?”赵天罡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
“不错。”楚渊指尖在茶杯边缘轻轻划动,“近日,小子感觉镇中‘气机’有些紊乱。东南角似有阴秽之气积聚,西南方又见灵光晦暗,往来不定。长此以往,恐对镇基不利,扰了大家的清净。”
东南角,是王铁匠铺子的方向。西南方,则是醉仙楼所在。这话,已是说得再明白不过。
赵天罡瞳孔骤然收缩,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握紧。他没想到楚渊如此直接,更没想到对方的情报竟如此精准!他沉默片刻,终于端起了那杯一直未动的茶,却没有喝,只是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温度。
“风水之说,玄之又玄。”赵天罡缓缓道,语气凝重,“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是,调理风水,需找准根源,若误伤了镇宅之石,反为不美。”
他在暗示王铁匠和文先生身份特殊,动之需慎。
“镇守大人所言极是。”楚渊点头,“故而,需先辨明那阴秽晦暗之气的来源,是外邪入侵,还是……内生蛀虫。”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寒意,“若是外邪,驱逐便可。若是内生蛀虫,则需尽早剔除,以免蛀空梁柱,悔之晚矣。”
“剔除?”赵天罡目光锐利如刀,“如何剔除?若那蛀虫……不止一两只,且藏得极深呢?”
“那就需要一把快刀,一双慧眼。”楚渊与他对视,毫不退缩,“快刀需利,方能一击必中,不伤及无辜。慧眼需明,方能洞察秋毫,不放过丝毫。”
暮色彻底笼罩了小院,室内几乎完全黑暗,只有窗外透入的微弱天光,勾勒出两人模糊的轮廓。茶香依旧,但空气中的杀机,却已凛冽如寒冬。
赵天罡死死盯着楚渊,仿佛要透过黑暗看穿他内心真实的想法。楚渊则坦然相对,灵海内星辰之力缓缓流转,那抹暗红隐匿在深邃的星辉之下,蓄势待发。
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关乎信任,更关乎未来的主导权。
良久,赵天罡忽然将杯中已微凉的茶一饮而尽,放下茶杯时,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慧眼识虫,快刀除害……说得不错。”他站起身,阴影中,他的身形显得格外高大,“但持刀者,手需稳,心需定。楚小友,你的手……够稳吗?你的心……够定吗?”
他这话,既是问楚渊此刻的状态,更是在问楚渊能否驾驭那股新得的、让他都感到心悸的力量,以及……能否抵抗可能随之而来的诱惑与侵蚀。
楚渊也缓缓站起身,黑暗中,他的眼眸亮得惊人,如同夜空中最坚定的星辰。
“手稳不稳,刀下见分晓。心定不定,事上见真章。”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镇守大人不妨……拭目以待。”
没有明确的盟约,没有慷慨的誓言。但在这昏暗的静室中,一场关乎黑风镇命运的合作,就在这充满机锋的对话中,心照不宣地达成了。
赵天罡深深看了楚渊一眼,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身影很快融入外面的夜色中。
楚渊独立于黑暗中,良久,才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孤身奋战,但也意味着,他正式踏入了黑风镇权力与阴谋漩涡的最中心。
他低头看向茶几,赵天罡用过的那只茶杯边缘,隐隐残留着一丝极淡的灵力印记——那是赵天罡留下的一个简易联络方式。
而窗外,更深沉的夜色里,似乎有不止一双眼睛,正从不同的方向,冷冷地注视着这座刚刚结束了一场重要会面的小院。
风暴,真的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