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宸的决定,如同一块巨石投入苏清月那本已心如死水的湖中,激起了剧烈的波澜。
“不行!绝对不行!”她立刻激烈地反对,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尖锐,“小宸,你听我说,黑风山脉是什么地方?你疯了吗!那里太危险了!你才刚刚成为御兽师,小灰也还那么小,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冒险!我的身体不碍事的,大不了……大不了以后不再做绣活了,好好休养就是,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姐,没有别的办法了。”苏宸打断了她,他的眼神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医师的话你都听到了,这不是休养能解决的问题。你为了我,已经付出了你的青春和成为御兽师的梦想。现在,轮到我来守护你了。”
他知道姐姐的担忧,但他更清楚,面对现实,任何的退缩和逃避都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烈阳花,是他唯一的希望,也是他作为弟弟、作为这个家唯一的男人,必须肩负起的责任。
看着弟弟那双写满了决心的眼睛,看着那张褪去了稚气、开始显露出棱角的脸庞,苏清月的话语哽在了喉间。她知道自己弟弟的脾气,平日里温和沉静,可一旦决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最终,她所有的担忧和不舍,都化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和两行无声的清泪。
“那你……那你一定要答应我,万事以自己的安全为重。”她哽咽着,紧紧抓住苏宸的手臂,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都传递给他,“如果事不可为,就立刻回来,好吗?姐姐……姐姐不能没有你。”
“我答应你。”苏宸重重地点头,将姐姐轻轻拥入怀中。这个拥抱,是他无声的承诺。
决心已下,接下来便是周密到极致的准备。苏宸很清楚,仅凭一腔热血就闯入黑风山脉,那不是勇敢,是愚蠢,是自寻死路。
第二天,天一亮,他便将自己全部的积蓄——十几个银币和一些零散的铜板,全部带上,再次前往灵材市场。
这一次,他的目标非常明确,不再是寻宝,而是武装自己。
他首先来到一家弥漫着铁屑和煤烟味的店铺——“独眼铁砧铺”。店铺老板是个身材魁梧、赤裸着上身的独眼大汉,手臂比苏宸的大腿还粗,身上布满了狰狞的伤疤,一看就是个从生死场上滚过来的狠角色。
“小子,买点什么?”独眼大汉瞥了苏宸一眼,又看了看他肩上人畜无害的小灰,声音粗犷地问道。
“老板,我需要一份黑风山脉外围最详细的地图,一柄用来开路和防身的短刀,还有……最坚固的登山绳索。”苏宸不卑不亢地说道。
独眼大汉闻言,用他那只独眼上下打量了苏宸一番,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小子,看你这身板,还是个刚启灵的雏儿吧?就凭你和这只小蝴蝶,也想去黑风山脉?听我一句劝,那地方的兔子都比你这蝴蝶凶猛,还是回家老实冥想吧。”
“我只在外围活动,采些草药。”苏宸平静地回答,没有因为对方的轻视而动怒。
独眼大汉见他神情坚定,也不再多劝,毕竟打开门做生意,没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他从柜台下翻出一卷泛黄的羊皮地图,又取下一柄挂在墙上的、刀鞘古朴的短刀,以及一捆用兽筋鞣制而成的绳索。
“地图是佣兵工会流出来的最新版,五个银币。短刀是精铁打造,砍柴劈石足够了,三个银币。绳索能吊起一头蛮牛,两个银币。”他将东西扔在柜台上,“看你是个雏儿,第一次进山,送你一小包我们佣兵特制的止血散,关键时刻能救命,算是添头。”
苏宸心中一暖,他能感觉到对方粗犷外表下的那份善意。他认真地道了声谢,付了钱,将东西一一收好。那柄短刀入手微沉,拔出时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寒光凛冽,显然是把好武器。
随后,他又去了一些出售消耗品的店铺,用剩下的钱,精打细算地购买了足够支撑五天的干粮、清水,以及两瓶在关键时刻能救命的、最便宜的“低级治疗药水”。
当他做完这一切,口袋里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几个铜板。
回到家中,他将所有装备摊在桌上,开始仔细研究那份详细的地图。地图上,用不同颜色的线条,详细标注了黑风山脉外围的各个区域,包括水源地、常见的灵兽分布区,以及那些被前人用血的教训标记出来的危险地带。
他要去的“炎晶谷”,位于山脉南麓的一处偏僻角落,地图上只有一个模糊的红色标记,并附有一行潦草却触目惊心的小字:【区域温度异常,常年盘踞二阶火岩蛇群,极度危险,筑基境以下慎入!】。
“火岩蛇,二阶精锐级灵兽,群居,擅长喷吐熔岩火球,身体坚逾岩石,弱点在七寸之下的逆鳞……”苏宸在脑海中回忆着学院里学到的关于火系灵兽的知识。任何一条成年的火岩蛇,都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正面抗衡的。
“看来,不能硬闯,只能智取。”
他对着地图,反复推演,最终制定了一个初步的计划:先进入黑风山脉,在外围区域适应环境,寻找一处绝对安全的临时营地。然后,利用小灰的空间能力和自己的“魂之低语”,在不惊动火岩蛇群的情况下,潜入炎晶谷,寻找烈阳花。整个过程,必须像一个幽灵,来去无声。
一切准备就绪。
第三天黎明,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
苏宸背上装满了装备的行囊,来到姐姐的床边。苏清月还在熟睡,或许是知道了弟弟的决心,她的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紧紧蹙着。苏宸伸出手,想为她抚平,却又怕惊醒她,只能为她掖好被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毅然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家。
晨曦微露,青木城的城门伴随着沉重的“吱呀”声缓缓打开。苏宸混在那些准备进山打猎、采药的佣兵和冒险者之中,低着头,走出了这座他生活了十六年的城池。
城外的空气,带着清晨的凉意和泥土的芬芳,沁人心脾。远方,黑风山脉如同一头匍匐在天地间的远古巨兽,巍峨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充满了未知、神秘与致命的危险。
苏宸回头望了一眼那高大而熟悉的城墙,那里,有他唯一的牵挂。然后,他毅然转过身,迈开了踏向未知荒野的第一步。
他的脚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稳,都要坚定。
肩上,小灰似乎也感受到了他肃穆的心情,安静地伏着,翅膀上的暗银色星纹,在晨光下闪烁着微光,仿佛在无声地宣告,它将与它的伙伴,共赴此行,生死与共。
一场为了守护亲人而踏上的冒险,就此拉开序幕。少年御兽师的传奇,也将在危机四伏的崇山峻岭之中,迎来第一次真正的淬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