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睡了多久,南木一觉醒来,顿感神清气爽,就连浑身的伤也神奇的痊愈了。
转头,南木就看到放在枕边包着的那三根针。梦里的画面历历在目,不像是梦,这一切真的发生过,那个神奇的泉水有治愈功能?
窗外黑沉沉的,风雪还在呼啸,小翠蜷缩着睡在她的脚边,项嬷嬷也醒过来了,因为外屋不时传来项婆婆的咳嗽声。
南木不知现在是几更,她静静躺着,努力回忆着,将原主脑海中那些封存的记忆残片连贯起来。
好得很,亲人一个个这么巧的突然生病,突然离世,要说这里面没有阴招南木打死也不会相信。
苏家这是要吃绝户?吃相还如此难看。
顺着原主的记忆,南木又将整个镇南王府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镇南王府占地百亩,朱漆大门外两尊石狮怒目圆睁,门楣悬着 “镇南王府” 鎏金匾额,日光下晃得人不敢直视。
镇南王苏恒住在靖澜堂。
不同于内眷院落的精致,这里处处透着武将的硬朗 —— 青石板铺就的庭院不染纤尘,廊下悬着两排狼牙箭囊,堂内迎面摆着幅《万里江山图》,案上铜爵里的酒常是温着的。
这里是王府的权力中心,处处透着无形的威压,让路过的仆从都敛声屏气。
老夫人蒋氏住的慈安堂在府邸东边,这里阳光充足,院子被两株老柏遮得严实,院门是不起眼的黑漆木门,门环上的铜绿厚得能刮下一层。
院里没什么花草,只在窗下种着丛仙人掌,浑身是刺,却活得泼泼洒洒。
平时,她最爱坐在临窗的太师椅上,手里捻着串油亮的紫檀佛珠,眼神半眯着,像打盹的老猫,可谁若在她面前说错半句话,那佛珠便会 “咔” 地顿住。
蒋氏常年在东暖阁礼佛,佛珠串转动的沙沙声里,藏着对府中各房的掂量。
当年苏恒纳二夫人时,她只淡淡说了句 “沈家姑娘身子弱,该多补补”,转头就让人把大夫人院里的燕窝挪去了二夫人处,既卖了二夫人好,又敲打了大夫人,手段藏在皱纹里,半点不露。
院里的丫鬟都说,老夫人的茶最是难沏,凉了热了都不对,其实她不过是借沏茶的功夫,掂量着谁能给王府带来更多好处,谁又是可有可无的累赘。
大夫人柳轻瑶的汀兰院种着大片牡丹,开得富贵逼人,花园里的石板路扫得一尘不染,连石缝里的草都拔得干干净净。
正房里的红木家具擦得能照见人影,多宝阁上摆着的玉器、瓷器,件件都带着 “贡品” 的印记。
柳轻瑶爱穿正红色的锦裙,领口袖口绣着金线缠枝纹,坐在铺着白狐裘的榻上,手里把玩着支羊脂玉簪,说话时总带着笑,眼角的梨涡却像淬了冰。
“二妹妹院子里的茉莉开得真好,只是这香气太冲,怕是要扰了老夫人清修,不如移栽到后花园去?”
话落没半日,二夫人院里的茉莉就被连根刨了,她却对二夫人叹气道:“老夫人连妹妹院里的茉莉也容不下。”
她的精明像院里的牡丹,开得张扬,却根根刺都对着要害。
二夫人沈玉薇的晚香居挨着慈安院,院门挂着层薄纱帘,风一吹就晃,像怕见人似的。
院里种着几株瘦弱的兰草,花盆是掉了漆的粗陶,墙角堆着半筐没烧完的炭,看着总透着股寒酸。
沈玉薇常年头发松松挽着,见人就拿手帕捂嘴,咳嗽声细得像蚊子哼:“姐姐院里的牡丹真艳,不像我这里,连盆像样的花都养不活。”
转头却让丫鬟往大夫人的汤里掺了凉性的薄荷,等大夫人受了寒,她又提着亲手熬的姜汤去探望,眼圈红着说:“都怪我没提醒姐姐,秋日里该温补才是。”
她屋里的妆奁是掉了锁的木箱,里面却藏着把锋利的银簪,簪头磨得尖尖的,谁也不知道是用来防身,还是另有他用。
大小姐苏漪的绮罗院离汀兰院最近,院墙刷得雪白,上面爬满了嫣红的蔷薇,开得没规矩,枝枝蔓蔓都往路上伸。
院里的秋千架是新打的,雕着缠枝莲,绳子缠的是上好的丝线,苏漪常穿着绣满珍珠的罗裙坐在上面,让丫鬟推着荡得老高,银铃似的笑声能传遍半座府。
她见了二小姐苏璃,总要抬手抚抚鬓边的金步摇,声音脆生生的:“妹妹这裙子的料子,是宫里才有的吧?穿在身上,人都好看了几分。”
转头看见父亲的亲卫路过,又立刻敛了骄气,柔声道:“张大哥要不要尝尝我新酿的梅子酒?” 她的骄纵像院里的蔷薇,美得扎眼,却只敢对着比自己弱的人亮出尖刺。
二小姐苏璃的听竹馆在晚香居后头,院里种着片细竹,竹叶又尖又密,风一吹就发出 “沙沙” 的响,像在说悄悄话。
她的窗纸是暗黄色的,总拉着半幅,让人看不清里面的动静。
苏璃见了苏漪从不主动说话,可苏漪的秋千绳断了,她会躲在竹影里偷偷笑。
苏漪的珠钗丢了,她会 “恰好” 在花丛里捡到,捧着送回去时,眼神纯得像水:“姐姐您看,是不是这个?”
转身却把钗尖掰弯了些,让苏漪戴时刮伤了头皮。她的阴险像竹影里的光,明明灭灭,却总在暗处等着绊倒谁。
大公子苏琰的砺剑轩在西侧,院里没种花,只立着个铁架子,上面挂着他练坏的刀枪,地上的青石板被踩得发亮,坑坑洼洼的,像被马蹄踏过。
他的书房案上堆着几本兵书,却都翻在讲 “军功”“封赏” 的那几页。
苏琰在禁军中任职,回府时总穿着铠甲,甲片上的血腥味还没散,见了弟妹从不问寒暖,只关心父亲又赏了谁田地,谁的俸禄比他多。
上次南木落水,他就站在旁边,看着丫鬟们救人,后来南木被救活,他只淡淡说了句:“晦气。”
他的自私像院里的铁架子,冷硬得很,眼里只有自己的军功和前程。
二公子苏砚住墨韵斋,院里种着几株芭蕉,叶子又大又阔,下雨时噼里啪啦响,倒把屋里的动静遮得严实。
他的书桌上摆着砚台和宣纸,墙上挂着他写的诗,字里行间都是风花雪月,可他给丫鬟写的情诗,转头就忘了是谁。
他见了漂亮的丫鬟会笑着递块点心,见对方动了心,又立刻疏远,说:“不过是玩笑。” 他的薄情像院里的芭蕉雨,来得快去得快,谁也别想在他心里留下痕迹。
整个王府,就像后花园的荷花池,表面上风平浪静,荷叶田田,底下却藏着游鱼、淤泥,还有看不见的水流。
这池里的水,看着清,到底有多深,怕是只有沉下去的人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