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金毛虎沙蜢所面临的状况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意义上的糟糕程度,可以说是真正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绝境之中!先是被雷虎那看似虚假实则致命的佯攻打得颜面扫地;紧接着又遭受了王建军出其不意、阴险狡诈的暗杀袭击,导致自己失去了最为得力的左膀右臂;而最后,来自于韩宾的那场残酷无情的经济围剿,则如同釜底抽薪般彻底抽空了他赖以生存的根基——财富与资源。
曾经热闹非凡、人声鼎沸的堂口如今变得冷冷清清、门可罗雀,往昔的喧嚣已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只有令人窒息的死寂以及四处蔓延开来的恐惧氛围。那些昔日追随左右的手下们也纷纷作鸟兽散:一部分人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不知所踪;另一部分则藏匿起来,不敢轻易露面。勉强能够聚拢在一起的所谓“主力军”,人数寥寥无几,满打满算也不过区区百人而已。而且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一些穷途末路或者头脑愚笨的亡命之徒,他们不仅士气低落至极,手中掌握的武器装备也是五花八门、良莠不齐。更为雪上加霜的是,由于财源广进之路已经断绝,原本就空虚无比的仓库现在更是一贫如洗,甚至就连支付这些残兵败将一点微薄的“遣散费用”都成了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沙蜢像一头被困在铁笼里的病虎,双眼布满血丝,在堂口里焦躁地踱步,嘴里反复念叨着:“骆驼哥的支援……骆驼哥的支援怎么还不来?妈的,吴志伟、乌鸦他们呢?就看着老子死?”
他不是没想过放弃地盘,带着剩余的钱财和死忠跑路,去荷兰或者东南亚避风头。但一来他不甘心,二来他隐约感觉,星辰会那张无形的网,恐怕不会轻易放他离开香江。更致命的是,骆驼那边终于传来了回音,却并非他期待的援兵,而是一道命令:“收缩防线,固守待援,吸引星辰会兵力,社团正在集结力量,不日将有大动作,届时里应外合,反败为胜。”
这道命令,在沙蜢听来,无异于让他当诱饵,当弃子!但此时此刻,他已别无选择。不听从,立刻就是众叛亲离,被骆驼抛弃;听从,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期待那不知何时才能到来的“大动作”和“里应外合”。
就在沙蜢进退维谷,惶惶不可终日之际,一个“机会”似乎悄然出现了。
这日,一个平时并不起眼、负责九龙北区边缘几条街收数的小头目“烂牙明”,偷偷摸摸地来找沙蜢,带来了一个消息。
“蜢哥,我有个老表,在元朗那边跟‘和兴盛’的人有点关系。他说……他说看到星辰会的人,这两天在调集人手和车辆,好像……好像是冲着我们在九龙北边缘、靠近屯门公路那边的几个闲置货仓去的。据说,陈星觉得我们这边已经垮了,想趁机把那几个货仓也端了,彻底扫清我们在九龙北的痕迹,把地盘连成一片。”烂牙明说得吞吞吐吐,眼神闪烁,似乎既害怕又带着点表功的意味。
沙蜢闻言,精神猛地一振,随即又满是怀疑:“消息可靠?你那个老表靠得住?星辰会现在势头正盛,干嘛不直接来打我堂口,去动那几个鸟不拉屎的闲置货仓?”
烂牙明连忙道:“蜢哥,我那老表虽然不成器,但这次应该不敢骗我。他说亲眼看到有星辰会标志的车在那边转悠,还听到他们的人聊天,说什么‘沙蜢已经废了,剩下点破烂仓库,顺手清理了’,‘那边地方偏,动手方便,不会惊动太大’。我琢磨着……星辰会是不是觉得我们主力还在堂口这边,想先剪除外围,最后再总攻?或者……他们觉得堂口这边硬啃损失大,想先断我们可能转移的退路?”
沙蜢眯起眼睛,仔细琢磨。九龙北边缘靠近屯门公路的那几个货仓,确实比较偏僻,平时只堆放一些不值钱的杂物或者临时周转一些见不得光的货,并不重要。但烂牙明的话,触动了他敏感又绝望的神经。“断退路”这三个字,让他心头一凛。难道星辰会真的防备自己逃跑,所以要先清理可能藏身或转运的地方?
“而且,”烂牙明又压低声音,“我老表还说,看他们的架势,去的人好像不多,可能就是雷虎手下的一支偏师,觉得吃定我们不敢动了。蜢哥,这可是个机会啊!我们要是能集中剩下的人马,提前埋伏在那里,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就算不能全歼,只要能狠狠咬下他们一块肉,打出点威风,也能提振士气,说不定……骆驼哥看到我们还有战斗力,支援就来了!”
沙蜢心动了。他太需要一场胜利,哪怕只是小胜,来稳住即将崩溃的局面,来向骆驼证明自己还有价值。埋伏偷袭,以多打少,听起来确实是个机会。那几个货仓位置偏僻,适合埋伏,得手后也便于撤退回堂口固守。
贪婪、侥幸、以及对最后一搏的渴望,压倒了他最后一丝警惕。他仔细盘算了自己还能调动的人手,大约能凑出八十个敢拼命的,虽然装备差,但埋伏突袭,讲究的就是出其不意。他觉得,这或许是绝境中唯一翻盘的机会。
“烂牙明,这件事你做得好!”沙蜢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把你老表叫来,我要亲自问清楚!还有,召集阿彪、火屎(仅存的两个还算得力的头目),我们好好计划一下!”
沙蜢不知道的是,从他心动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一头扎进了一张精心编织的死亡之网。而织网的人,正是星辰会中,最擅长揣摩人心、布局设套的老龟。
星穹国际中心,老龟的办公室内烟雾缭绕。他面前摊开着九龙北的详细地图,上面用红蓝铅笔标注着各种符号。烂牙明,早已在韩宾切断沙蜢财路、人心浮动时,就被影堂悄然接触并控制住了家人,威逼利诱之下,成了埋在东星内部的一颗钉子。所谓“老表”和“元朗消息”,自然是老龟一手导演的戏码。
“沙蜢现在就像溺水的人,看见根稻草都会拼命抓住。”老龟对坐在对面的陈星、赵龙、雷虎缓缓道,“他急需一场胜利来续命,也需要向骆驼证明自己不是累赘。我们给他一个看似合理、又充满诱惑的目标——那几个无关紧要但可被解释为‘退路’或‘外围据点’的偏僻货仓。再让他‘偶然’得知,负责攻击的只是我们一支‘偏师’,兵力不多,轻敌冒进。”
雷虎咧嘴笑道:“龟爷,你怎么知道他就一定会咬钩?那家伙虽然蠢,但也不是完全没脑子吧?”
老龟捻着手指,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因为他没得选。困守堂口是慢性死亡,突围跑路风险更大且希望渺茫。我们这个局,给了他一个‘主动出击、以弱胜强’的幻象。更重要的是,消息来源是他自己的手下(烂牙明),经过了他自己的盘问(我们安排好的‘老表’),结论是他自己得出的。人,总是更愿意相信自己‘发现’的机会。”
陈星点头:“地点选好了?”
“选好了。”老龟指向地图上一个被红圈标记的地点——“青石货仓区”。这里位于九龙北边缘,靠近废弃的青山公路一段岔路,周围是荒废的工厂和农田,人迹罕至。货仓本身结构老旧,内部空旷,只有几条主干道和若干小隔间,便于埋伏,也便于……瓮中捉鳖。
“沙蜢若来,必定选择这里埋伏,因为这里最偏僻,也最适合打伏击。我们会让‘烂牙明’进一步暗示他这一点。”老龟继续道,“他的主力,估计能有一百七八十人,会是现在他能拿出的全部家当。阿龙。”
赵龙抬眼:“在。”
“你的战堂,提前秘密进入货仓区,在预定埋伏点的相反方向及制高点隐蔽。等沙蜢的人全部进入货仓区域,埋伏到位后,封锁所有出口。我要的是全歼,不放走一个。”
“阿虎。”老龟又看向雷虎。
“龟爷吩咐!”雷虎摩拳擦掌。
“你带领虎堂精锐,作为‘诱饵’。大张旗鼓地前往货仓区,做出轻敌冒进、准备清剿的姿态。但要把握好度,在进入对方最佳伏击圈前‘恰好’发现不对劲,然后‘仓促’后撤,把沙蜢的人彻底引出来,粘住他们。等阿龙完成合围,你们再反身杀回。”
“王堂主那边,”老龟对王建军道,“你的人负责外围清扫,解决可能存在的眼线和漏网之鱼,同时监控东星其他方向有无异动。苏堂主的情报堂,务必保证沙蜢接收不到任何真实的预警信息。”
老龟的布局环环相扣,充分利用了沙蜢的心理、地形的特点,以及星辰会各堂口的优势。这不仅仅是一场伏击战,更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心理战和歼灭战。
“沙蜢以为自己是猎人,实际上,他才是一步步走进陷阱的猎物。”陈星看着地图上那个被重重标记的“青石货仓区”,眼神冰冷,“这一仗,要彻底打掉东星在九龙北的残余势力,更要打断沙蜢的脊梁。老龟,这里交给你全权指挥。”
“星哥放心。”老龟微微躬身,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属于老江湖的狠辣与自信,“这只金毛虎,既然伸了爪子,又露了疲态,那就别想再缩回去了。明日此时,我要让‘青石货仓’,变成他沙蜢的葬身之地。”
一张无形而致命的网,已经悄然张开,静候着绝望中犹做困兽之斗的金毛虎,带着他最后的主力,懵然无知地踏入这必死的杀局。香江地下战争的残酷与诡谲,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决定沙蜢命运的时刻,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