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京城中气氛愈发紧张起来,仿佛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可能断裂。
沈之遥派出的亲信与锦衣卫密探如同幽灵般在大街小巷四处游荡,盘查过往行人,一时间人心惶惶。
百姓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看到官兵们神色严肃,挨家挨户地询问,甚至翻查货品,心中都充满了恐惧,连平日里最热闹的集市也冷清了不少。
苏云裳乔装打扮,一袭素色布衣,头戴幂篱,遮住了大半张脸,悄然来到了京城的一处茶楼——“听雨轩”。
这里是她与落魄书生约定的联络地点。茶楼内人声鼎沸,茶客们或是高谈阔论朝局,或是轻声细语谈着生意,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龙井茶香与点心的甜腻气息,但这热闹之下,却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苏云裳找了个临窗的偏僻角落坐下,窗外正对着一条小巷,视野开阔。
她点了一壶明前龙井,茶汤清亮,热气袅袅。
她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目光扫过每一张脸,确认无异样后,才缓缓放下心来,静静等待着。
不多时,茶楼门帘一掀,子轩生匆匆走进。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长衫,肩头还沾着些许尘土,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但眼神中却透着一丝欣慰。
他看到苏云裳后,快步走了过去,在她对面坐下,低声唤了句:“苏姑娘。”
苏云裳微微点头,目光询问,指尖在桌面轻轻敲击了两下,这是他们约定的安全信号。
子轩会意,也敲击了两下,然后压低声音,几乎是凑到苏云裳耳边:“都安排妥了。老李藏进了城外的尼姑庵,小七带着家人连夜出了城,往江南去了。其余人也都转入了备用据点,暂时安全。”
他顿了顿,眉头紧锁,声音压得更低,“只是……有两个人,联系不上了。”
苏云裳心头一沉,指尖的敲击戛然而止,她端起茶杯,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眼中的忧虑:“谁?”
“城东的陈记布庄掌柜,还有西市那个传递消息的脚夫。”
子轩的声音低沉得如同从地底传来,他端起苏云裳的茶杯,猛灌了一口,仿佛这样才能压下心中的不安,“我派人去查,布庄已被锦衣卫查封,掌柜被带走问话,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脚夫……昨夜被人发现死在了城隍庙的偏殿里,像是……像是被灭口,脖子上只有一道细细的血线,是高手下的手。”
苏云裳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寒霜,连烛光都似乎被这寒意冻住了。她沉默了片刻,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沈之遥,好狠的手段。”
她随即问道,声音平静得可怕:“那沈之遥那边的调查情况如何?”
子轩道:“他查得很细,每一条线索都亲自过目,还调了锦衣卫的旧档来比对笔迹,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不过,我们安排的假线索也已经开始发挥作用——前日,他们突袭了城南一处‘密点’,结果只搜出几本旧账和几封无关紧要的家书,赵千户当众摔了茶盏,被沈之遥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他‘被假象蒙蔽,不堪大用’。”
“只是……”他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身体也微微前倾,靠近苏云裳,“只是沈之遥本人似乎并未完全相信这些线索。他当众发怒,事后却更加沉默,派人暗中盯着那些假线索的来源,似乎在……在反向追踪我们。他仍在暗中留意着其他异常情况,尤其是宫中与商行之间的往来,我听说,他最近频繁出入户部,调阅了不少商户的税务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