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喊着检查,人声越来越近。
我贴在车底,手心全是汗。守卫的脚步来回走动,金属甲片碰撞的声音一下下砸在耳朵里。再不动,等他们掀开车板,我就只能硬拼了。
可我现在不能拼。
我慢慢把身体往侧面滑,借着车身遮挡,一点一点挪出车底。脚刚落地,就听见王二麻子在远处吼:“都站好!别乱动!”
没人往这边看。他们都盯着车上跳下来的人。
我弯着腰,贴着墙根往后退,一口气翻过炼器坊外围的矮墙,滚进排水沟。沟里积着黑水,臭得呛鼻,但我没时间嫌弃。爬起来抹了把脸,顺着墙角往前摸。
前方就是主殿。窗户缝里透出红光,像是炉火在烧。
我蹲在窗下,伸手去抠木板。指甲崩了一角,总算把缝隙撬大了些。侧身钻进去,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屋里比外面高出两倍的温度,呼吸都费劲。正中间摆着一口大鼎,足有两人高,表面刻满符文,纹路像活的一样,在火光下微微起伏。
我屏住气,慢慢靠近。
系统突然震动。
【这就是‘人血鼎’,需用活人魂魄启动】
我盯着那行字,心跳快了几拍。
不是假的。
赵铁柱说的没错,谢清歌传信也没猜错。这东西真的要用人命来点火。
我伸出手,指尖刚碰到鼎身,一股温热从掌心窜上来。那感觉不像碰到了死物,倒像是按在了某种活的东西上。符文在我触碰的地方泛起一层暗红,像是被唤醒了什么。
我赶紧缩手,后退半步。
四周安静得可怕。只有地底传来低沉的嗡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烧着,随时会炸。
我把怀里的纸掏出来,撕下一角,用炭笔照着鼎上的符文画了几道。看不懂,但记下来总没错。
又从袖子里抽出一根头发,沾了点口水,轻轻粘在鼎角。万一以后要追踪,这点气息够用了。
正要收手,外面传来脚步声。
我猛地抬头,门口亮起了光。
来不及跑了。
我绕到鼎后,那里有个凹槽,刚好能藏住一个人。背靠着鼎,整个人缩进阴影里,连呼吸都压到最轻。
门开了。
玄霄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年轻弟子,穿的是仙门内门的衣服。他手里拿着一柄青玉拂尘,走路时轻轻甩着,像是散步一样。
可我知道他不是来散步的。
他在鼎前站定,抬手抚过鼎身,动作轻得像在摸孩子的头。
“三百年了。”他低声说,“终于要成了。”
那声音很温和,听不出杀意,可我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三百年?
他知道我是谁?
还是……早就等着这一天?
他站在那儿没动,手指沿着符文一点点划过去,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忽然笑了下。
“陈守一。”他说,“你可别让我失望。”
我的手一下子攥紧,指甲掐进肉里。
他知道了。
他一直都知道我在哪儿。
我不是逃出来的,是被放出来的。
那些任务,那些情报,包括让我混进运输队——全都在他的盘子里。他根本不怕我查,反而希望我查。他在等我觉醒,等我把“真我”带回来,好拿去填这个鼎。
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流。
我想动,但不敢。只要发出一点声音,他就会转头。而他只要一眼,就能认出我。
他缓缓转过身,朝我这边看了一眼。
我没敢眨眼。
他没走近,只是站在原地,左手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那枚扳指我见过,在药摊那天,他调解争执时就戴着。当时它吸走我一丝魂魄,我没察觉,现在才明白那是做什么用的。
他是在养药。
而我就是那味药的主材。
他看了一会儿,转身往门口走。
“明日午时三刻,准备引魂仪式。”他对弟子说,“通知各堂口,不得延误。”
“是。”那弟子应了一声,低头跟着出去。
门关上了。
火光还在跳,鼎上的符文渐渐暗下去。
我靠在鼎后,腿有点发软。
但我不能倒。
现在不是怕的时候。
我慢慢把右手抽回来,塞进袖子里。缺了小指的手掌蜷着,不太灵活,但还能动。
玄霄子走了,可他的那句话还卡在我脑子里。
“别让我失望。”
他不急。
因为他知道我会自己走上去。
就像羊看着屠夫磨刀,还得自己跳进锅里。
但我不是羊。
三百年前他们以为我死了,三百年后他们以为我还是那个任人摆布的老头。
可我已经看过这局棋了。
糖豆能烧妖兽,箫声能破阵法,现在连这鼎都能认出我。
系统给的情报是真的,只要活得够久,线索就会一直刷新。
只要我不死,他们就永远不知道下一步我会从哪里冒出来。
我贴着墙根站起来,往窗边挪。
还没走几步,外面又有了动静。
脚步声回来了。
我立刻停下,贴住柱子。
门被推开一条缝。
玄霄子的声音飘了进来。
“刚才……有没有闻到一股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