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信仰的裂痕
赵氏集团总部，顶层交易室。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压得每一个人都喘不过气。
巨大的环形屏幕上，天华制药那根鲜红的K线，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地烙在交易总管陈默的瞳孔里。
“陈总……浮亏……已经突破十个亿了。”副手的嗓音干涩沙哑，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我们……要不要先平掉一部分仓位，控制一下风险？”
平仓？
陈默的眼角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这个词，就像是对他信仰的亵渎。
“神谕”是不会错的。
这个念头像钢印一样刻在他的脑子里，是他过去五年平步青云、战无不胜的基石。如果“神谕”错了，那他过去的一切，整个赵家的辉煌，岂不都成了一个笑话？
“慌什么！”陈默猛地转头，厉声呵斥，声音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得有些尖锐，“看不出来吗？这是对手的阴谋！他们知道我们在做空，所以故意拉高股价，制造恐慌，想把我们洗出去！等我们一跑，他们就立刻反手砸盘，把带血的筹码全吃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为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寻找着最“合理”的解释。
“这是典型的逼空陷阱！对手的资金有限，他们撑不了多久的！只要我们扛住，甚至……加大力度，就能把他们彻底打爆！让他们连骨头渣都不剩！”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偏执的狂热，与其说是在说服下属，不如说是在催眠自己。
“通知下去，所有交易组，再追加一百亿的空单额度！给我砸！把股价给我死死地砸下去！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陈总！”副手骇然失色，“一百亿？！这太疯狂了！万一……”
“没有万一！”陈默的眼神变得狰狞，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赌徒，“执行命令！”
交易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交易员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的主管。那眼神里，不再是往日的崇拜和敬畏，而是恐惧和怀疑。
……
安全屋里，气氛截然相反。
潘子几乎要站到椅子上跳舞，他看着屏幕上赵家空单亏损那一栏飞速飙升的数字，笑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
“哥！哥！你看！他们加仓了！他们真的加仓了！哈哈哈哈！这帮蠢货，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呢！我宣布，赵氏交易部可以改名叫‘沪上第一散财童子’！”
他手舞足蹈，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干脆对着严景行竖起一个大拇指：“哥，你真是神了！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但不跑，还敢往里冲？”
严景行靠在椅背上，神情平静，仿佛屏幕上那动辄十位数的盈亏，不过是游戏里的积分。
“因为他们的‘神’，告诉他们必须这么做。”
他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当一个人的信仰强大到可以扭曲现实时，任何与信仰相悖的事实，都会被他解读为对信仰的考验。他不会怀疑神，只会觉得是自己不够虔诚。”
严景行的目光，穿透了屏幕，仿佛看到了那个坐在交易室里，脸色铁青、眼神狂热的陈默。
“他现在，一定觉得只要自己投入更多的祭品，他的‘神’就会降下神迹，惩罚我们这些异端。所以，我们不能让他失望。”
严景行放下咖啡杯，指尖在键盘上轻轻敲击了几下。
“通知我们的人，放慢吸筹的节奏，把价格稳住。不要拉得太快，给他们一种‘只要再加把劲就能把我们按死’的错觉。让他们把子弹，一颗一颗地，心甘情愿地，全部打光。”
潘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 ????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敬畏和寒意的表情。
他看着严景行，忽然觉得，自己这位老大，才更像一个真正的“神”。
一个洞悉人性，操纵人心的……魔神。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华制药的盘口，变成了一场惨烈无比的绞肉机。
赵家那一百亿的新增空单，如同一百万吨的钢铁，狠狠地砸向市场。然而，这足以让任何一支股票瞬间崩盘的巨量卖盘，却像是砸进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沼泽。
股价在短暂的下探后，被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稳稳托住，然后，以一种更加决绝的姿态，继续向上攀升。
+8%…
+12%…
+15%…
路透社和彭博社的消息，已经在全球金融圈发酵。无数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世界各地涌来。华尔街的对冲基金，欧洲的医药巨头，甚至中东的主权财富基金……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项专利技术的价值。
赵家，已经不再是与严景行一个人在战斗。
他们在与整个市场的贪婪为敌。
赵氏交易室。
“陈总……我们的总亏损……已经……已经超过两百亿了……”
副手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已经不敢再看陈默的脸。
交易室里，再也没有人说话。
敲击键盘的声音消失了，急促的呼吸声也消失了。只剩下服务器机柜风扇单调的嗡鸣，像是在为某个庞大帝国的崩塌，提前奏响的哀乐。
两百亿。
这个数字，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垮了所有人的神经。
陈默僵硬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他的眼睛，依然死死地盯着屏幕。
屏幕上，天华制药的股价，已经冲上了+18%的高度，距离20%的涨停板，仅一步之遥。
而他亲手下令建立的，那庞大到足以撼动市场的空头仓位，此刻就像一个血流不止的伤口，疯狂地吞噬着赵家的资本。
“神谕”……错了。
这个念头，终于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他用狂热和偏执构建的坚固堡垒。
信念，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他的脸色从铁青，慢慢变得惨白，毫无血色。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像扭曲的蚯蚓。他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不……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声音破碎而绝望。
“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
他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冲向交易室最深处那个紧闭的，闪烁着微弱蓝光的房间。
那里，是圣地。
是供奉着赵家真正“神明”的殿堂。
“拦住他！快拦住他！”副手反应过来，惊恐地大叫。
两个交易员立刻冲上去，死死地架住已经状若疯魔的陈默。
“陈总！您冷静点！那里不能进去！”
“滚开！”陈默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奋力挣扎着，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我要亲自去问问！我要去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挣脱不开，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下来。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冲着副手嘶吼道：“电话！给我接疗养院！接林森！不！接医疗监控中心！马上！”
副手被他吓得一个哆嗦，手忙脚乱地拨通了内部专线，按下了免提键。
“喂，这里是医疗监控中心。”一个沉稳的男声传来。
陈默一把推开身边的人，扑到桌前，对着话筒咆哮：“我是陈默！立刻！马上！重新对目标进行信息刺激！把天华制药的所有资料，再播放一遍！我要最新的反馈！快！”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五秒钟。
然后，那个沉稳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掩饰不住的惊惶和恐惧。
“陈总，不行！绝对不行！我们刚刚检测到，老爷子的生命体征出现了剧烈异常波动！心率和脑电波形都极度紊乱！再进行任何刺激，他……他可能会死！”
“轰——”
陈默的脑子里，像是有一颗炸弹，轰然引爆。
整个世界，瞬间化为一片空白。
ps：当赖以生存的“神明”自身难保，赵家会选择救神，还是断尾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