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鬼手与心算
五菱宏光内，那个扭曲的电子合成音，仿佛拥有实体，将车厢内的空气一寸寸挤压成冰冷的固态。
“你很聪明。”
“但是，你弄脏了我的棋盘。”
“所以，游戏规则，现在由我来定。”
潘子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发白。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开车，而是在驾驶一艘漏水的潜艇，沉向无尽的深海，而那个声音，就是从深海之外传来的，神明的审判。
严景行没有说话，他只是将手机平放在腿上，目光穿透屏幕，仿佛要与电话那头的存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视。
“我喜欢看兔子在迷宫里找出路的样子，那很有趣。”电子音继续响起，不带丝毫情绪波动，却充满了居高临下的玩味，“你的迷宫，就是现在的市场。你的‘新世纪能源’，还有你账户里所有的钱，就是你的生命倒计时。”
电话那头顿了顿，似乎在给猎物留下消化的时间。
“从现在开始，每隔十分钟，我会随机对市场进行一次‘脉冲’。你可以在我的‘脉-冲’里找到生路，也可以被它碾成粉末。哦，对了，为了公平，我会让你看到我的操作。”
话音刚落，严景行身旁的笔记本电脑屏幕，那个深蓝色的暗网界面，突然发生了变化。
原先那些指令和代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其简洁，却又无比诡异的界面。
那不是K线图，不是数据流，而是一幅缓缓旋转的、由无数光点构成的三维星图。
潘子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差点把车开到隔离带上。“我操……这是什么玩意儿？银河系漫游指南吗？”
就在这时，星图的中心，一只没有瞳孔的眼睛图标闪烁了一下。
电话里的电子音再次响起，如同游戏的旁白：“游戏开始。第一题，猜猜看，是‘织女星’坠落，还是‘牛郎星’暗淡？”
几乎在声音落下的瞬间，严景行看到，一只无形的手，在那个三维星图中，轻轻点了一下其中一颗明亮的光点。
那颗光点，被标注为“织女星”。
下一秒，潘子放在储物格上的备用手机疯狂震动，一条新闻推送弹了出来。
【快讯：锂矿巨头‘天奇锂业’遭遇巨量卖单，股价瞬间触及跌停板！】
潘子的大脑宕机了三秒钟。
天奇锂业……织女星？
这他妈是什么操作？用星座来命名股票？这是在交易，还是在占卜？
“反应太慢了，兔子。”电话里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的“叹息”，“你的‘新-世-纪-能-源’，刚刚损失了百分之七的利润。生命倒计时，还有九分钟。”
严景行没有理会潘子的惊呼，也没有去看账户的损失。他的双眼死死地锁着那个星图界面，他的“超算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这不是随机的。
那个“幽灵”如此自负，他绝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用星座命名，一定有其内在的逻辑。
“哥，快跑吧！把手里的票全扔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潘子带着哭腔喊道。他感觉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个玩弄着星辰的魔鬼。
“跑？”严景行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镇定，“往哪跑？我们的位置、身份、资金账户，全在他的监控之下。现在卖掉，下一秒我们的资金就会被冻结，然后人间蒸发。他要的不是钱，他要的是看着我们挣扎，然后死在他设计的游戏里。”
他伸出手，在触摸板上轻轻滑动，将那幅三维星图放大。
无数的光点，远近、大小、明暗各不相同。它们之间，还有一些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连线。
“超算大脑”开始对这些光点和连线进行穷举分析。
行业分类？市值大小？股东关联？
无数种可能性被建立，又被瞬间推翻。
那个“幽灵”的手法，似乎超越了所有已知的金融模型。
“哥，要不我们投降吧？”潘子是真的怕了，“我给他磕一个，录个视频，说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让他老人家高抬贵手，说不定他能留我们一具全尸。”
严景行没理他，他强迫自己进入一种绝对冷静的状态。他想起了那个“幽灵”伪造指令时的风格——冰冷、简洁、直指核心。
那么，这个星图，也一定遵循着同样的原则。
最核心的是什么？
不是概念，不是市值，而是……产业链！
一个疯狂的念头，像闪电一样劈开了他脑中的迷雾。
他猛地将星图拉到最大，将刚才那颗被点亮的“织女星”（天奇锂业）置于中心。
然后，他开始观察“织女星”周围的星辰。
有几颗星离它很近，亮度也很高，比如“牛郎星”、“天津四”。还有更多黯淡的小星，围绕着它们运行。
天奇锂业，是锂矿龙头。那么，它产业链的下游是什么？
电池制造商！新能源汽车！
严景行立刻在脑中调出宁德时代、比亚迪等公司的资料。
“牛郎星”……宁德时代？
“天津四”……比亚迪？
一个初步的、粗糙的模型，在他脑海中建立了起来。这些星辰，代表的不是孤立的公司，而是一个个产业链上的节点！而那些淡淡的连线，就是它们之间的供求关系和资金流向！
这不是一个交易界面。
这是一个实体经济的沙盘！
那个“幽灵”，他根本不是在炒股，他是在以上帝的视角，推演整个产业链的联动和崩溃！
他刚才那一手，看似只是砸了一只锂矿股，但真正的杀招，是动摇了整个新能源板块的根基！因为“原材料”崩了，市场的恐慌会像瘟疫一样，迅速传导到下游的电池和整车企业！
想通了这一点，严景行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已经不是智力上的碾压了，这是认知维度上的降维打击。
就在这时，电话里的声音再次响起。
“时间到。看来你还没找到窍门。那么，第二题。”
屏幕上，那只无形的手再次动了。
这一次，它没有去点某一颗星，而是用一根手指，在“织女星”和“牛-郎-星”之间，轻轻地划了一道。
一道红色的、触目惊心的裂痕，出现在了两颗星之间。
“产业链……断裂……”严景行喃喃自语。
潘子的手机再次炸响。
【突发：宁德时代单方面宣布，因上游供应商‘天奇锂业’无法保障原材料稳定供应，暂停部分采购合同！】
【市场恐慌：新能源板块全线崩盘，数十只个股跌停！】
“轰！”
潘子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这一条新闻彻底炸碎了。
那个“幽灵”，他不仅能操纵股价，他还能……操纵上市公司的决策？！
一个电话，就能让宁德时代发布这种足以引发行业地震的公告？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权势？什么样的存在？
“你的兔子洞，又塌了一半。”电子音里，似乎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笑意，那是猫抓到老鼠后，心满意足的笑声，“生命倒计时，还有十分钟。下一题，我会把它们都捏碎。你，准备好了吗？”
严景行看着自己的账户，市值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缩水。他所有的心血，所有的希望，都在对方的弹指一挥间，化为乌有。
绝望，像潮水一样涌来，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淹没。
但他死死地咬着牙，舌尖被咬破，一股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不能输。
不能在这里认输！
他强迫自己转动已经快要烧毁的“超算大脑”，疯狂地分析着那个“幽-灵”的手法。
第一步，点。用单点爆破，制造源头恐慌。
第二步，线。切断产业链条，引发连锁反应。
那么，第三步呢？
面！
他会引爆整个板块，形成一场无可挽回的、覆盖性的雪崩！
那个“幽灵”的手法，看似天马行空，实则充满了暴力美学。他追求的不是精巧的计算，而是最极致、最彻底的毁灭！
他不是在交易，他是在……宣泄！
严景行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
他发现了一个细节。
一个之前被他忽略的，致命的细节。
在那个星图界面上，当“幽灵”的手指划过时，除了那道红色的裂痕，还有几颗不起眼的、代表着更下游小公司的“伴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零点几秒的亮度提升！
那是什么？
是恐慌盘涌出时，被动承接的买单？
不！
那是……“幽灵”自己的单子！
他在砸盘的同时，用无数个隐藏的账户，以几乎无法察觉的方式，在更低的位置，悄悄地吸筹！
他不是在单纯地毁灭，他是在毁灭中，收割一切！
这个手法，严景行见过。
在很久以前，在他家的公司还没有破产时，他的父亲曾经指着一段K线图，跟他说过一种传说中的操盘手法——“黑暗森林吞噬”。
制造一场大火，烧光整片森林，然后在所有人都逃离的时候，去捡拾那些被烧焦的、无人问津的、最珍贵的种子。
这是一种反人性的、与市场所有技术分析都背道而驰的、魔鬼的交易方式！
而那个“幽灵”，将这种手法，玩到了极致。
他不仅在制造大火，他甚至能控制风向，控制每一颗火星的落点！
严景行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棋逢对手的、病态的兴奋。
他找到了。
他找到了那个魔鬼的呼吸节奏。
“潘子。”他开口，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啊？哥？”
“掉头，去城西那片废弃的工业区。我们需要一个绝对稳定的网络，和绝对安静的环境。”
“哥，我们不是在逃命吗？去那儿干嘛？等死？”
严-景行没有解释，他一把抢过方向盘，猛地一打，五菱宏光在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中，一个甩尾，逆行拐上了另一条匝道。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那片旋转的星图，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他不是要玩游戏吗？”
“那就看看，谁先死。”
ps：严景行似乎洞悉了幽灵的手法，他究竟想做什么，才能在魔鬼的游戏中反败为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