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李老拐这么一说,陆元想起了王家村古井下封印的巨兽,整个村子地面崩裂,凹陷下沉,估摸着就是它用背拱开的。
难道它通过地下暗河,游到这来了?
“阿爷,你怎么知道是大鳌,它找你显摆什么?”
陆元好奇问道。
李老拐盯着河面,面无表情,像是在用意念跟水下巨物沟通,片刻后,神神在在说道:
“这畜生让我帮他查查劫数啥时候到,怎么躲过,还有多少寿元,要是不照办,就把我的草房子淹了。
“河龙王都卖我的面子,祂敢淹老子房子,屎壳郎爬秤盘,认不清自个几斤几两。”
经‘搭仙桥’一事,陆元觉得李老拐有些能耐,要说他这个吃阴阳饭的半仙儿,能手拿把掐收拾大鳌,还真不信。
甚至觉得,这老头是疯了,想吓唬他早点还驴。
“这是河龙王的地界,大鳌也兴不起大浪来,阿爷消消气,不要跟祂一般见识,说不定一会就不闹腾了。”
陆元迎合说道。
李老拐一生孤傲,听了这话,很舒坦,侧头问道:
“俗话说,老子英雄儿好汉,你啥水平了?”
陆元故作高深,用手掩着嘴,靠近老爷子的耳朵,压低声音说道:
“已经打通一道灵脉,初元境巅峰,卡在了‘炼魂’气穴关卡,等我再搞一颗一阶妖丹,准能过去。”
本以为李老拐露出震惊色,夸他实力非凡,是村里的希望。
他却撇嘴,说道:
“以你爹和你娘的能耐,你这岁数不达到入玄境,就是废物,卡在‘炼魂’关卡,还好意思显摆,害不害臊。
“你这点实力去城里当差,别说驱魔斩妖,就是衙门里那些唯利是图的豺狼你都斗不过,还不够给人当盘菜。
“灵石的灵气精纯,倒还可以用来协助提升境界。
“妖丹、魔灵、邪灵一些不正经玩意儿,你炼化吸收了,可也沾染了魔气、邪气,搞不好就得走火入魔,跟邪修啥区别?
“祛除炼化体内的邪魔之气,跟刮骨疗毒一样的道理,不死也得脱层皮。
“别听人瞎咧咧,老子给你弄点正经辅助修炼的东西,回头让傻二虎给你送去。”
字字戳心。
好好的天被这老头聊死了。
陆元暗暗感慨,怪不得没人愿意跟这老头玩,也不信他能给自己弄什么正经辅助修炼的东西,打哈哈笑道:
“阿爷教训的对。
“刚从王家村回来,还没回家看看娘,明个赶早去衙门报道,就先回去了。”
李老拐嗯哝一声,也不留他,只是说道:
“赶紧提升境界,做出点功绩,当上衙门的猎魔使。”
老爷子还是挺关心晚辈的嘛,陆元心里一暖,拱手感谢道:
“老爷子,我会努力的,升官了给你买好酒喝。”
李老拐又补充一句:
“尽快把驴还我。”
陆元彻底服了,牵着驴就走。
这老头真没法聊,也只有老雕爷能跟他尿一个壶里。
上了河堤。
陆元骑在驴背上,沿着河堤西行,两侧草木茂盛,烟雨朦胧,除了夹杂些不讨喜的血雨,风景倒还好。
山峦叠嶂,河面辽阔,对岸的景色被烟云笼罩,一眼望不到边。
侧头回望。
河中翻腾的水浪更盛。
初见时有一丈,现在估摸着有三丈来高,波涛滚滚,一层一层的卷向河堤。
假如真是大鳌作祟,自有河龙王找祂理论,阴阳仙儿还能卷起裤脚,下到大河里跟大鳌掰命?
“你说李老拐是不是在吹牛?”
陆元低头,用手拨去驴脖颈鬃毛上汇聚的血雨滴,笑着问道。
驴打着响鼻,似在摇头否定。
它多少知道点,李老拐脾气倔,孤傲些,的确有些本事。
驴懂陆元意。
陆元不知驴子心。
一人一驴虽有交流,奈何驴子不能说话,更多是陆元自言自语。
李老拐站在院子里,朝着大河里骂骂咧咧:
“朝廷司天监里养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除了迎合帝王结党营私玩弄权术,没几个正经货色。
“非要弄什么狗屁万灵法阵,残害万千生灵,镇压一方天地。
“镇压的是妖魔邪道吗,朝廷是心虚有鬼,怕立下不世之功的功臣后裔崛起,自己位置坐不稳。
“你他娘的有气找朝廷去撒,跟老子较什么劲?
“啥玩意儿?
“封印你的人就在我们村子,我就得帮你?
“我看你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不讲理,要跟老子过不去!
“之前遭天劫断了一条腿,上次‘搭仙桥’遭因果报应丢了一头驴,这次要帮你,指不定天降惩罚,让河龙王把老子的草屋给冲了。
“给你算天劫可以,你得给老子拿点东西出来。
“不行?
“那老子可就硬抢了!”
越说越生气。
李老拐拄着拐杖回屋,拎着一只纸扎马,放在院子里,面朝大河。
又回屋去,拎着一个纸扎人出来,让它骑在马背上。
他双指夹着一张符,口中默念法咒。
眉心裂开一道纹路,宛若‘眼睛’。
背后出现一道庞大的虚影,跟草屋西头的竹林齐高,一身黑袍,双眼似火,长须飘然,一只手托着黑色书薄,一只手拿着闪耀着金光的毛笔,威严赫赫。
李老拐请出元神,顿时天色陡然一暗,狂风骤起,竹林呼啦震响。
他把符箓往骑纸扎马的纸扎人身上一甩。
轰——
纸扎马和纸扎人爆燃。
红彤彤火光刺眼,纸扎物在火光中迅速变成了枣红色彪悍战马,上面骑着身负黑色盔甲的战将,手持长柄战斧。
“去,把祂的王八珠子给我抢过来!”
李老拐威严下令道。
枣红色战马前蹄跃起,仰天嘶鸣,腾空飞跃掠过篱笆院墙,飞出十丈远,落在滔滔河面之上。
手持战斧的黑甲战将,在河面上策马奔腾,身影越来越大,变得有数丈高,马蹄踏在河面上,水浪飞溅,气势滔滔。
大鳌不甘示弱,要跟李老拐掰下手腕。
祂浮出水面,黑甲如黑岩岛礁,仰天长啸,河水激起十丈高,轰声隆隆犹如滚雷。
陆元正骑着驴慢走,忽地听到河面上传来动静,惊然回头远望。
辽阔的河面上。
一骑燃烧着火焰的枣红色战马,前蹄跃起,如山岳鼎力,马背上的黑色战将,抡起长柄战斧,朝着黑岩岛礁劈下。
那不是黑岩岛礁,是一头大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