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警局出来走了大概二十分钟,街灯次第亮起,把柏油路照得一片通明。
陈洺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他摸了摸空空的口袋,抬头看见街角那家熟悉的沙县小吃,玻璃门上贴着红色的价目表,“拌面4元”“扁肉6元”的字样在暖黄的灯光下格外显眼。
“吃这个吧。”陈洺指了指店门,声音带着点疲惫后的沙哑,“这个便宜点。”他身上的钱不多,刚才从警局领回的钱包里,只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钱。
孙云贵早就饿得眼冒金星,闻言立刻点头:“行。”他摸了摸肚子,喉结动了动,脚步不由加快了些。
警局里的冷气吹了不少,越冷越饿,此刻闻到店里飘来的葱花香味,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推开门,风铃响了一声。店里不大,摆着六张塑料圆桌,桌面擦得锃亮,映着头顶吊扇的影子。
墙角的消毒柜地工作着,旁边堆着一摞干净的碗,白瓷碗口泛着光。
店里人不少,老板娘正站在收银台旁边,手里拿着个计算器,指尖在上面飞快地按动。她的年龄大概在三十岁的样子,穿件黑色吊带,外面罩着件极薄的黑色短款开衫,领口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露出纤细的锁骨。下面是条白色长裤,布料贴身,走动时能隐约看出屁股的轮廓,却不显得俗气,反倒有种说不出的风情。
“老板娘,来一份拌面,一份扁肉。”陈洺走到收银台前,目光不经意扫过价目表,声音突然顿了顿——他认出这个老板娘了,是我那年滨海市最美丽的美人:程云花。那个时候,没什么人会不认识她。
有一天下午,当时的滨海市在胡延区举行一场十分荣重的选美大赛。
那时的程云花,如同一朵盛开的桃花,她那高高扎起的马尾,宛如一条灵动的尾巴,在风中轻轻摇曳。上身穿着的粉色短衣,恰似天边的云霞,下身的白色短裤,犹如洁白的雪花,脚上的黑色平底鞋,则像沉稳的大地。
程云花十分优雅地走上那个宽阔如海洋的舞台,仿佛一颗璀璨的星辰,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在选美大赛的过程中,程云花以五百一十一优异的票数成为全市最美丽的美女。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全市最美的美人——程云花竟开了一家沙县小吃,还保养得这么好。
程云花抬头应了声,声音甜津津的:“好嘞。”她抬眼时,长睫毛颤了颤,眼角的痣在灯光下像颗小小的朱砂。身上飘来淡淡的香水味,不是廉价的脂粉气,是陈洺在奢侈品柜台见过的香奈儿,清冷的花香混着店里的烟火气,意外地好闻。
“老板娘,给我拿一份拌面和一份扁肉。”陈洺定了定神,手指在柜台上点了点,又转头问孙云贵,“你吃啥?”
孙云贵的目光还黏在墙上的菜单上,听见问话赶紧收回视线:“跟他一样,给我来一份拌面和一份扁肉。”他摸了摸口袋,心里盘算着这顿花多少钱,刚才从警局出来太急,没来得及取现金。
陈洺的目光又落在程云花身上。她正低头开票,灯光落在她的侧脸上,把鼻梁的弧度勾勒得格外柔和。
当年的青涩褪去后,如今的程云花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韵味,嘴角的梨涡笑起来时,比当年的选美大赛时更加动人。
陈洺的脸突然有点发烫,不知道是店里太热,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清了清嗓子,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老板娘,你好美呀!谁要是你老公,他不得幸福呀!娶了一个这么美丽的老婆。”
话一出口,陈洺就后悔了,耳根子“腾”地红了,赶紧低下头假装看自己的鞋尖。鞋面上沾着点警局的灰尘,此刻却觉得格外刺眼。
程云花被逗笑了,“噗嗤”一声,手里的笔差点掉在纸上。她抬眼睨了陈洺一下,眼里带着笑意:“就你嘴贫。”她低头在票上划了两笔,又撕下来递给旁边的女收银员,“给他们算便宜点,减五块。”
女收银员应了声,在收银机上按了几下,打出张小票:“一共十五。”
孙云贵一听便宜了五块,眼睛瞬间亮了,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咧开嘴笑道:“老板娘大气!”他赶紧掏出钱包,数出十五块递过去,手指因为激动有点抖——省下的五块钱,够他明天早上买个肉包了。
“你们找个桌子坐吧,做好了,我就叫服务员亲手送过去。”程云花朝里面指了指,转身往后厨走。黑色开衫的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露出吊带的细带,在白皙的背上划出两道浅痕。
陈洺和孙云贵找了个靠里的桌子坐下,塑料椅子“吱呀”响了一声。
旁边桌坐着两个穿工装的男人,正埋头吸溜着面条,汤汁溅在桌上也顾不上擦。
墙上的电视机在放着本地新闻,主持人的声音混着抽油烟机的轰鸣,有种踏实的烟火气。
“陈洺,刚才那个老板娘,你认识?”孙云贵压低声音问,眼睛还在偷偷瞟收银台的方向。
陈洺没敢抬头,含糊地了一声:“是我那年全市最美丽的美女。当时啊!咱们市还举行了一场选美大赛。她以五百一十一票拿下最美女孩。”他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茶水有点烫,烫得他舌尖发麻,却刚好压下心里的那点慌乱。
程云花正站在后厨门口,跟厨师交代着什么。她侧着身子,白色长裤被后厨的热气熏得微微发皱,却更显身段。
一个穿围裙的女店员端着两碗扁肉从后厨出来,她赶紧让到一边,动作利落又不失优雅。
“没想到全市最美女孩孩现在开这个。”孙云贵咂咂嘴,“不过看她样子,过得挺好。刚才听女收银员跟别的客人聊天,说老板娘老公是做建材生意的,一个月能挣二十万,家里还有两栋房子,难怪她身上的香水都是大牌。”
陈洺没接话,他看着程云花拿起抹布,弯腰擦收银台的台面。黑色开衫的领口滑下来一些,露出小半片肩膀,在灯光下白得晃眼。他赶紧移开目光,假装研究桌上的酱油瓶,耳根却又开始发烫。
“两位的拌面扁肉!”女店员端着托盘走过来,把碗重重放在桌上,“小心烫。”
热气腾腾的拌面散发着花生酱的香味,扁肉的汤里飘着翠绿的葱花。
孙云贵早就等不及了,拿起筷子就拌开了,花生酱裹着面条,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陈洺也拿起筷子,却没立刻吃。他看着对面的孙云贵狼吞虎咽的样子,又看了看收银台后忙碌的程云花,心里突然有点感慨。
当年在全市上遥不可及的人,如今就在眼前,为了几毛钱的生意,也会笑着给客人抹零。生活这东西,真是说不准。
程云花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看了过来,正好对上他的视线。她愣了一下,随即朝他笑了笑,梨涡浅浅的。
陈洺的脸又红了,赶紧低下头,大口吃起面条。花生酱有点咸,却吃得他心里暖暖的。
窗外的街灯透过玻璃照进来,在碗沿上投下一圈光晕,混着店里的烟火气,竟有种说不出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