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七，你妈三。”
话音落下，包间内死寂了一瞬。
刘佳怡先是愣住，随即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里带着冰冷的、被冒犯的优越感。
“莫先生，我收回刚才的话。”
她身体向后，深深靠进沙发背，双臂环胸，摆出了金融精英在谈判桌上的标准姿态。
“你不是在开玩笑。”
“你是疯了。”
莫测没有接话，只是端起面前的柠檬水，对她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
“百分之七十的业绩提成。”
刘佳怡的指尖在自己的celine手袋上，富有节奏地轻轻敲击，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这个数字，已经脱离了金融范畴，进入了玄学领域。”
“我很好奇，是什么给了你这种勇气？”
她没有等莫测回答，直接拿起了桌上那份交易记录。
“是因为这个吗？”
她将文件轻飘飘地扔回桌上：“豪赌单一个股，恒立实业。我查过了，典型的垃圾股重组题材，市场上的热钱游戏。”
“你赌赢了，恭喜。但用一次幸存者偏差的案例，来索要顶级对冲基金都不敢想的价码，你不觉得你的吃相，太难看了吗？”
“陈经理。”
刘佳怡的目光转向陈倾雪，带着一丝职业性的压迫：
“你作为海通证券的持牌顾问，应该比我更清楚，这种操作的风险敞口有多大。你用你的职业生涯为他背书？”
“请问，你的职业生涯，值三千万吗？”
陈倾雪的脸颊微微发烫，对方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打在规则的七寸上，让她无法反驳。
淦，这个精英怪，有点东西。
莫测心里暗笑，总算来了个能打的，不然这戏演起来都没劲。
“刘女士，你说的都对。”
莫测开口了，一句话就让准备反击的陈倾雪和看戏的刘佳怡都愣住了。
他竟然全盘承认了。
“从传统金融风控的角度看，我的操作是赌博，我的要价是抢劫，我的团队是草台班子。”
莫测坦然地迎上刘佳怡审视的目光：“你的所有判断，都基于你过往的认知和经验，无懈可击。”
刘佳怡的眉头皱了起来。
她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但是，”莫测话锋一转，“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谓的‘认知’，本身就是一种壁垒？”
“你把它叫作业绩提成，是站在‘服务’的角度，你买的是我的劳动。”
“我把它叫做‘认知变现费’，是站在‘合伙’的角度，你买的是我的视野。”
“你出钱，我出脑。”
“你为我的认知付费，我为你实现财富变现。公平合理。”
莫测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所以，不是我疯了，而是你还没看懂这个游戏的玩法。”
刘佳怡被他这套歪理绕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最讨厌这种故弄玄虚的家伙。
“好，说得很好听。”
刘佳怡冷笑一声，决定不再跟他进行这种毫无意义的哲学辩论，而是直接用自己最擅长的武器终结这场闹剧。
她重新坐下，身体前倾，气场瞬间从愤怒的女儿切换为冷静的谈判对手。
“莫先生，很新颖的商业模式。”
“但是，恕我直言，这套话术包装的内核，是规避监管的‘代客理财’。”
“你没有公司主体，没有备案，没有牌照，这意味着你不需要承担任何信义义务。”
“一旦出现亏损，我妈连个追索的主体都找不到。”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
“你说的对，风险由本金承担。所以，我们来谈谈真正的风险控制。”
刘佳怡直接无视了莫测，将目光转向自己的母亲，语气不容置喙：“妈，三千万不是小数目。我的建议是，我们可以合作，但必须按照规矩来。”
她转回莫测，竖起三根手指。
“第一，资金安全。我们不会把钱直接打到你的私人账户。我们可以成立一个专项信托，由银行托管资金，你只拥有交易权限，没有划转权限。确保每一分钱都在监管之下。”
“第二，激励机制。首期投资五百万。我承认你的历史业绩很惊人，但那是在小资金下取得的。大资金的运作逻辑完全不同。业绩报酬，我们可以定在20%，但必须是在跑赢年化8%的无风险收益之后，我们称之为‘hurdle Rate’。这是对你真实超额收益能力的考验。”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风控底线。协议里必须加入强制止损条款。当账户总资产回撤达到15%时，我作为委托人，有权单方面要求立即清仓，终止合作。这是保护我母亲本金的最后一道防线。”
她说完，身体向后靠在沙发上，双手环抱胸前，脸上带着一丝专业的傲慢。
“莫先生，这套方案，才是陆家嘴的玩法。它承认你的能力，也保障我们的本金。”
“如果你真的对自己的‘认知’有信心，就没理由拒绝。”
淦！
莫测心里骂了一句。
碰上硬茬了。
这女人不是纸老虎，她是真的懂行。
信托隔离、业绩门槛、强制止损……
一套组合拳下来，直接把他那套“凭信任玩，关门分肉”的草台班子模式给打回了原形。
她这哪是合作，这是想给他套上一副用金子打造的脚镣。
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剥夺了他最重要的东西——绝对的自由。
陈倾雪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凝重，她看向莫测，眼神里带着询问。
刘佳怡提出的方案，从她的专业角度看，几乎是无懈可击的，完全是保护投资人的标准范本。
莫测笑了。
他端起桌上的柠檬水，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刘女士，我必须承认，你非常专业。”
“你设计的这套方案，像一台精密的仪器，能过滤掉市场上99%的风险和骗子。”
刘佳怡的嘴角刚要扬起。
“但它也会过滤掉那1%的神迹。”
莫测放下杯子，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你用管理波音747的规则，来要求一艘星际飞船，你觉得合理吗？”
“我的交易模式，注定伴随着巨大的波动。”
“有时候，下跌15%，不是风险，而是起飞前的深蹲。”
“你的止损线，在我看来，不是安全垫，而是天花板，它会限制住我们唯一的目标——超额收益。”
“至于业绩门槛……”
莫测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嘲弄：“刘女士，你是在用银行的尺子，来丈量天空的高度。”
“我追求的，不是比8%多一点的收益，而是让你的本金，在短期内，实现量级上的跃迁。”
“所以，你的方案很好，但不适合我。我的规矩，依然是我的规矩。”
刘佳怡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所以，莫先生是拒绝任何形式的风险约束，只想让我们承担全部风险，然后你来分走大部分利润？”
“妈！你听到了吗？”
她猛地转向张秀莲，声音拔高：“这就是典型的骗局话术！”
“拒绝一切合理条款，用无法兑现的暴利承诺来引诱你！”
“他们甚至不愿意接受五百万的试水，因为他们的骗术，根本经不起时间的检验！”
张秀莲的脸色变幻，她看看女儿，又看看气定神闲的莫测，一时间手足无措。
女儿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金融教科书里的金科玉律，而莫测的话，却更像是她内心深处渴望听到的天籁之音。
“刘佳怡！你少说两句！”
张秀莲有些急了：“莫先生不是那种人！上次李伟的事……”
“上次是上次！妈，你不能因为他碰巧猜对了一次，就把他当成神！”
刘佳怡痛心疾首：“金融市场没有神！”
莫测看了一眼手机，站起身。
“看来，我们今天的沟通，存在一些认知上的结构性障碍。”
他整理了一下西装的袖扣，没有再看刘佳怡，而是转向陈倾雪。
“倾雪，我们走吧。时间宝贵，下午还要开盘。”
他的语气平静，听不出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结束一场无关紧要的会面。
“我们的资金池，不缺这一笔。把机会，留给能看懂的人。”
陈倾雪愣了一下，但还是立刻起身，拿起公文包，没有丝毫犹豫地站在了莫测身后。
这个动作，彻底改变了天平的走向。
“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