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她来了,陆先生是不是也在附近?”
“穿白衣那位,可是金风细雨楼的苏楼主?”
“旁边那尼姑……难不成真是小寒山的红袖神尼?”
人群中总有识人广博之辈。
很快便有人认出了几人的身份。
一面惊叹于他们的突然出现,一面又暗自疑惑:
前几日威震四方的叶神油等人如今何在?
莫非连行者境的高手也要轮值换防?
正议论间,远处忽传来契丹大供奉的喝声:
“大宋的行者高手,谁敢出城一战!”
话音未落,苏梦枕默然转身,足尖轻点,身形如叶飘落城墙之下,稳稳立于六人面前。
他望着眼前六人,轻咳两声,嗓音低沉:“你们……谁先来?”
大供奉上下打量着他苍白的脸色,嗤笑一声:“大宋无人了吗?竟派个病夫迎战?”
其余五人闻言哄然大笑。
苏梦枕神色不动,淡淡道:“等打赢了,再笑也不迟。”
六供奉冷哼一声,怒道:“不劳兄长动手,今日便由我来会会你!”
语毕,腰间弯刀倏然出鞘,脚下猛然发力,地面寸寸崩裂,整个人如利箭破空,直扑苏梦枕!
就在对方扑来的刹那,苏梦枕拔刀了。
那刀偏短,刀身泛着血一般的赤红,刃口近乎透明,形貌诡异。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的刀法。
血色迷离,宛如一幅以命魂绘就的古卷!
寒光乍现!
苏梦枕发未动身已至,红袖刀如赤练腾空,直取六供奉咽喉!
六供奉本能举刀相格,左手同时暴起一记重拳,直轰苏梦枕面门!
苏梦枕身形如絮随风,刹那间斜掠三尺,刀势不减,反手横斩其胸!
六供奉亦挥刀迎击,刀锋直劈苏梦枕肩颈!
锵——!
金铁交鸣,火星四溅。
那柄百炼精钢所铸的弯刀,竟被红袖刀从中劈作两截!
六供奉瞳孔骤缩,急退数步!
“断!”
苏梦枕低吼出声,一道猩红刀气撕裂长空!
破风声急!
大供奉与二供奉几乎同步出手,一人拽回六供奉,一人挺身挡下那道凌厉刀罡!
城头之上,红袖神尼与谢卓颜见状,当即纵身跃下,疾驰而来,欲助苏梦枕一臂之力。
苏梦枕收势后撤,望向大供奉,轻咳两声:“咳咳……我一个将死之人,你们还要群起而攻?”
大供奉闻言,脸色瞬间阴沉如墨。
他盯着苏梦枕手中之刀,冷声道:“倚仗神兵之威,胜之不武!”
苏梦枕却将红袖刀缓缓归鞘,随后插于地面,双臂一展,淡然道:“再战。”
大供奉见状,眉宇间怒意翻涌。
若今日再度落败,颜面尽失,何以服众?
“老五,你上。”
他目光扫向五供奉,示意其先行试探虚实,再由强者出手制敌。
五供奉踏步而出,抱拳道:“请赐教。”
苏梦枕不再迟疑,率先发难。
一步抢前,一拳推出,看似平缓无力,实则暗流汹涌,阴劲潜藏,诡异莫测。
五供奉亦以刚猛铁拳硬接。
两人身影交错如电,闪转腾挪间快若惊鸿,瞬息已交手数十回合。
以二人为核心,方圆数十丈内狂风怒号,尘土冲天,气势骇人!
初时旗鼓相当,但不过片刻,五供奉攻势渐弱,脚步虚浮,连格挡都显得吃力。
噗——!
苏梦枕一拳贯胸,五供奉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倒地,狼狈不堪。
大供奉神色剧变!
五供奉伏地喘息,嘶声喊道:“他使妖术!定是妖术!”
妖术?
众人皆是一怔。
五供奉挣扎起身,咬牙切齿:“我体内忽如万针穿骨,气脉滞涩,若非中邪,怎会如此?”
苏梦枕摇头轻叹:“我只是在每次与你对招时,以暗劲渗入你经络。”
“你根基不足,察觉不到内息异动,一味强攻,积伤成患,自然四肢酸软,痛不可支。”
听罢此言,五供奉本就惨白的脸色顿时涨成紫黑。
大供奉狠狠瞪了他一眼,旋即沉声道:“老四,你上。”
四供奉凝视苏梦枕片刻,沉声吐出二字:“来战。”
苏梦枕正欲提气上前,却被红袖神尼伸手拦下。
“这一阵,我替你。”
苏梦枕所长在于刀法,如今弃刀不用,又久病缠身,面对轮番挑战难以持久。
换人应敌,方为上策。
他也不推辞,退至一旁静观其变。
红袖神尼出手毫无留情,招招逼命,式式夺魂,尽数攻向四供奉死门。
四供奉初时尚能抵挡,可不过十余招,便已左支右绌,全无还手之力。
二十招未满,已被红袖神尼一掌拍中前胸,口吐鲜血,倒飞而出!
大供奉双目赤红,咬牙切齿:“老三,上!”
三供奉得令而出,身形如箭,直扑红袖神尼,意图不给她丝毫喘息之机。
然而红袖神尼内力绵长,此前一战耗损甚微,应对三供奉依旧从容不迫。
大供奉眼见局势不利,悄然向二供奉递去一个眼神。
二供奉心领神会,在红袖神尼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骤然暴起偷袭!
“无耻!”
谢卓颜怒喝一声,身形疾掠,一指点向契丹二供奉咽喉!
大供奉见状立即横身拦在前方,硬接下这一记凌厉指风。
与此同时,六供奉也强提真气,死死缠住苏梦枕,招招搏命,竟是不惜以伤换机。
显然,他们打的是同一个主意——先让二、三供奉联手拿下红袖神尼,再合力围剿谢卓颜与苏梦枕!
城头之上,观战的中原群雄见此情形,无不愤然变色。
“卑劣至极!”
“这群契丹贼子,哪有一点武者尊严!”
“一群下作的蛮子!”
“还等什么?咱们也上,助苏楼主一臂之力!”
众人正要跃下城墙出手相助,忽然一道惊世剑光冲天而起!
只见谢卓颜从剑匣中抽出大凉龙雀,剑锋一荡,整片天地仿佛都被撕裂。
他怒目圆睁,长剑如电,直取大供奉心口!
那剑势快若奔雷,锐不可当,未及近身,剑意已穿透护体罡气。
下一瞬,剑尖洞穿其胸膛,血雾喷涌!
余劲狂飙向前,贯穿百步之遥,硬生生在地面犁出一道深沟,沿途数百契丹武士应声倒毙,尸横遍野!
“呃啊——”
大供奉惨叫未绝,人已在半空断气坠落。
其余供奉目睹首领一招毙命,顿时魂飞魄散,心神大乱。
红袖神尼与苏梦枕岂会放过这等良机?掌风如潮,剑影翻飞,瞬间破其阵型,逼得三人节节败退。
谢卓颜冷眼扫过,手中长剑连闪两道寒芒,六供奉与三供奉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已被剑罡洞穿身躯,当场毙命。
“逃!快走!”
二供奉肝胆俱裂,转身就往北边狂奔。
四、五供奉本就带伤,动作迟缓,才跑出数十丈,就被谢卓颜追上,两剑穿心,鲜血染红雪地。
哗——
原本气势汹汹的契丹大军,刹那间军心崩溃,人人面如土色,抱头鼠窜,犹如溃堤洪流,顷刻四散奔逃。
轰——
反观雁门关城楼,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谁也没想到,方才还仗着人多势众、暗施偷袭的契丹高手,转眼间竟被谢卓颜一人连斩五将!
先前憋屈愤怒的情绪此刻尽数化作畅快淋漓的呐喊,仿佛积压多年的郁结一朝尽散。
……
望着敌军狼狈逃窜的身影,谢卓颜并未穷追不舍。
只顺手斩杀几个落在后头的残兵,便收剑回身,与苏梦枕、红袖神尼一同返回关内。
“方才多亏了陆夫人援手。”红袖神尼合十致意。
虽她本身不惧围攻,但寡不敌众之下终究麻烦重重。
谢卓颜微微一笑:“眼下我们纵非知己,也算同舟共济,彼此扶持原是分内之事。”
苏梦枕颔首称是。
此时外患当前,唯有放下成见,合力御敌,方有一线生机。
三人刚踏上城楼,杨业便满脸敬意迎上前道:“今日若非诸位力挽狂澜,这雁门关恐怕难保!”
苏梦枕轻咳两声,气息微弱却语气坚定:“守土抗敌,本是我辈职责所在,杨将军无需言谢。”
话音未落,一名身穿素袍的中年男子缓步走来,手中托着一碗黑褐色药汁,低声说道:“楼主,请用药。”
此人正是金风细雨楼总管杨无邪,多年来始终随侍左右,忠心耿耿。
苏梦枕接过药碗,眉头也不皱一下,仰头饮尽,动作干脆利落,宛如痛饮烈酒。
杨业见状连忙说道:“外头风雪交加,诸位请入厅中稍作歇息,咱们好好商议接下来对策。”
众人随他进入议事厅,落座之后,杨业沉声道:“契丹六大供奉虽皆为行者境顶尖高手,如今折损五人,余者不足为患。”
“真正令我担忧的,仍是楚相玉。”
“此人已达天人之境,若不能设法除之,雁门关终将日夜悬危。”
在场众人皆默然点头。
比起那些徒有虚名的供奉,楚相玉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尽管他们已有几分应对之策,但谁也不敢断言必胜。
毕竟,这种事容不得半点差池。
一旦失手,便是万劫不复。
杨业瞥了谢卓颜一眼,略带疑惑地开口:“陆夫人,不知陆先生如今在忙什么?怎的一直不见他露面?”
谢卓颜略一沉吟,答道:“他在筹备对付楚相玉的手段。”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愣,脸上浮现出不同程度的惊异。
难道陆寒已经胸有成竹?
杨业眼中闪过一丝希冀,连忙问道:“不知陆先生有何打算?若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还请直言。”
谢卓颜轻轻摇头:“他心中自有安排,恕我暂时不能细说。
眼下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她顿了顿,又道:“他也不需旁人插手,到了该出手的时候,自会现身。”
众人听罢,便不再多问。
毕竟谢卓颜所虑并非多余。
毕竟耳目众多,难保隔墙无耳。
若他们在此商议之事被别有用心之人窃听,传到楚相玉耳中,让他提前防备,那一切可就前功尽弃了。
因此,陆寒的谋划,确是知者愈少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