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叶随柳清风回清风崖的事,崖上除了柳清风与安排住处的青夜外,再无他人知晓,丹烟自然也蒙在鼓里。这日天刚亮,丹烟便精心打扮了一番 —— 发髻上簪着一支成色极好的珍珠步摇,耳坠是新得的赤金镶红宝石坠子,身上穿的是绣着缠枝莲纹的粉白襦裙,连眉梢都细细描过,只盼着以最好的模样去给师父柳清风请安,能博他多几分关注。
她提着裙摆,脚步轻快地往清风阁走去,刚转过崖边的回廊,便见柳清风从阁内走了出来。丹烟心头一喜,连忙敛衽,盈盈走上前,声音软得像浸了蜜:“师父早安,弟子丹烟来给您请安了。”
柳清风此刻满心思都是后院的清醒汤 —— 方才出门时已嘱咐小仙娥备好药材,此刻只想尽快炖好给十叶送去,闻言只是淡淡颔首,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嗯,免礼。” 说罢便径直越过她,脚步未停地朝后院方向走去,衣袍下摆扫过青石路,带起一阵轻浅的风,竟没再多看她一眼。
丹烟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手中的帕子被悄悄攥紧,只觉得一阵风从身边吹过,把她满心的期待都吹得散了架,整个人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眼底满是迷茫 —— 这还是平日里那个虽清冷却不失温和的师父吗?
她定了定神,心头忽然涌上一丝疑惑:师父今日实在反常。往日里,师父除非有要紧事,极少踏足后院,毕竟后院多是小仙娥们洗衣、劈柴、打理杂务的地方,连厨房都由专人打理,上仙身份尊贵,从不曾亲自去后院操心这些琐事。可今日,师父却径直往后院去了,难不成后院出了什么事?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便再也压不住。丹烟咬了咬唇,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心,悄悄跟在柳清风身后,见他拐进了后院的厨房方向,才又折转回来,轻手轻脚地往清风阁走去。她站在阁门外,侧耳听了听,里面静悄悄的,便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门缝,见屋内无人,才闪身走了进去。
清风阁内依旧是熟悉的布置,药草香萦绕鼻尖,可丹烟的目光却瞬间被床榻吸引 —— 榻上竟躺着一个人,盖着绣着云纹的锦被,只露出一截乌黑的发丝。丹烟心头一紧,放轻脚步缓缓走近,待看清那人的面容时,瞳孔猛地一缩:竟是竹十叶!
多年不见,竹十叶褪去了往日的青涩,眉眼间多了几分柔媚,肌肤莹白如玉,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即便闭着眼沉睡,也透着一股惊心动魄的美艳,连睡颜都格外动人。丹烟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一股怒火瞬间从心底窜起 —— 她早就听说竹十叶与师父关系非比寻常,当年竹十叶在崖上时,师父便对她多有偏袒,可她万万没想到,如今竟到了这般 “金屋藏娇” 的地步,师父竟把竹十叶悄悄带回清风阁,还这般隐秘,显然是不想让旁人知晓!
她胸口剧烈起伏,想发作,却又硬生生忍住 —— 这是师父的房间,若是在这里闹起来,惹得师父不快,反倒会落得不好的下场。丹烟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的怨怼与怒火,只是在心底暗暗下了狠心:竹十叶,你既然敢回来抢我的师父,就休怪我不客气!今日我暂且忍下,来日定要让你知道,清风崖到底是谁的地方!
丹烟从清风阁悄悄退出来,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掐紧帕子的凉意,心头的怒火与怨怼仍在翻涌,却又无处发泄。她不想立刻回到自己的住处,便沿着崖边的小径漫无目的地闲逛,试图让山间的清风吹散满心的烦躁。
此时晨光正好,透过松枝的缝隙洒在青石路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崖下云雾缭绕,偶有鸟鸣声传来,本该是清雅宁静的景致,却未能让丹烟的心情平复半分。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走着走着,忽然瞥见前方不远处的崖边,立着一道陌生的身影 —— 那男子身姿高大挺拔,穿着一身玄色锦袍,墨发用一支玉簪松松束着,背对着她眺望崖下的云海,宽肩窄腰的轮廓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分明,一看便知不是清风崖上常见的弟子或仙娥。
丹烟的脚步顿住,心头瞬间涌上一丝警惕 —— 清风崖虽不算与世隔绝,却也极少有陌生男子前来,这人是谁?她放轻脚步,缓缓朝那男子走近,目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忽然觉得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具体是何时何地,脑海里只残留着模糊的印象,让她越发疑惑。
就在这时,那男子似是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缓缓转过身来。丹烟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抬眼望去 —— 男子面容俊朗,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角微微上扬时,眼底似有星光闪动,竟带着几分让人移不开眼的温润。他见眼前站着一位容貌秀美的女子,先是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抹浅笑,那笑容干净明朗,宛如朗月清风拂过湖面,瞬间驱散了周遭的沉闷,也让丹烟心头莫名一松,原本紧绷的情绪竟悄悄平复了些,连带着烦躁也淡了几分。
丹烟回过神来,连忙敛衽,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指尖轻轻绞着裙摆,维持着仙子的仪态。
“在下葛正瞳,昨日才到清风崖,不知仙子名姓?” 男子率先开口,声音清朗如玉石相击,正是随柳清风一同回来的葛正瞳。他昨日被安置在西厢房后,便喜欢上了清风崖的清幽景致,一早便来崖边远眺,只觉得这里的云海松涛都透着自在,连带着对崖上的人也生出几分好感。
“你是魔族的太子,太子殿下幸会幸会!我是丹烟,乃柳清风上仙的弟子。” 丹烟柔声道,语气带着几分矜持,目光却仍忍不住在葛正瞳脸上停留 —— 越看,越觉得他眼熟,可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
“原来是丹烟仙子,幸会幸会!” 葛正瞳拱手致意,脸上的笑意更深,可心底却满是疑惑 —— 眼前的丹烟仙子,他绝对见过,那眉眼间的神态,还有说话的语气,都让他觉得熟悉,可仔细回想,却丝毫没有在清风崖见过她的记忆,反倒像是在别处有过交集。他皱着眉,在脑海里搜寻着相关的记忆片段,却始终没有头绪,只觉得这熟悉感来得蹊跷,让他越发好奇。
丹烟与葛正瞳站在崖边,顺着方才的话题又闲聊起来。葛正瞳说起魔族地域的奇特景致,讲起曾见过的会发光的幽冥花,言语间带着几分诙谐,还故意模仿小妖怪的憨态,逗得丹烟不时掩唇轻笑,方才因十叶而起的烦躁早已烟消云散,眼底也染上了几分笑意。丹烟则偶尔说起清风崖的日常,讲崖上四季的景致,语气轻柔,只是两人都默契地避开了 “似曾相识” 这个话题 —— 葛正瞳虽疑惑,却不愿打断此刻的轻松氛围;丹烟则早已了然,定是自己偷偷潜入魔族宫中假扮宫女时见过太子,只是自己当时并没有太多注意这人。
阳光渐渐爬高,崖边的风带着松针的清香,丹烟正被葛正瞳说的笑话逗得眉眼弯弯,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道带着冷意的声音:“太子殿下,不在你魔族宫中享清福,反倒跑来清风崖撩拨仙子,倒是好兴致。”
二人闻声回头,只见青蛇君身着青绿色长袍,手持一柄玉骨折扇,缓步从松林中走出,眼神落在葛正瞳身上时,满是嘲讽,语气更是火药味十足。
葛正瞳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收起了方才与丹烟玩笑时的散漫,身姿微微挺直,神色变得正色起来,拱手道:“青蛇君,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托太子殿下的福,在下还没死在你父王手下,自然无恙。” 青蛇君冷笑一声,折扇 “唰” 地展开,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带着寒意的眼睛。一提起魔族,他心底便涌上几分忌惮 —— 当年魔族与妖族的冲突,他至今记忆犹新,无数同族死在魔族手下,那份恨意如同埋在心底的火种,一触即发。
“当年之事,多是误会。” 葛正瞳眉头微蹙,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眼下我们魔族与清风崖有意重归于好,柳上仙已同意让他的弟子随我一同去降妖。此次若不是我们在城主府中了大妖的法阵,失了分寸,也不会被柳上仙带回清风崖暂歇。过往的恩怨已过,还望青蛇君不要再翻旧账。”
“重归于好?” 青蛇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收起折扇,声音陡然拔高,“太子殿下说得倒是轻巧!你们魔族手上沾了多少妖族与修仙者的人命,这笔账岂是一句‘误会’就能揭过的?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们一一偿还!” 他说这话时,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葛正瞳见状,知道再多解释也无用,只得无奈地摊了摊手,语气带着几分妥协:“好好好,这笔账你想怎么算便怎么算,我魔族随时恭候。只是眼下,降妖才是首要之事。”
“降妖之事暂且不论,” 青蛇君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盯着葛正瞳,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的关切,“我问你,十叶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葛正瞳闻言,神色瞬间柔和下来,语气带着几分坦荡与认真:“我自然是好好关照她的,你不必担心。”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清风阁的方向,声音清晰而坚定,“我爱十叶,这个,青蛇君你早该知道的。”
一旁的丹烟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放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连指节都泛了白。她怎么也没想到,葛正瞳竟对十叶有这般心思,而十叶不仅得到了师父的偏爱,连魔族太子都对她倾心 —— 一股嫉妒与怨怼再次涌上心头,比先前在清风阁见到十叶时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