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意人间的风月,自然对皇帝如何宠幸陈乐尚了无兴趣。
我嫌贵妃的装饰与服装太过繁琐,索性命丫头帮我拆去,只简单着了一身素纱衣,挽了一个简发髻就出门,只是夜深,那丫头百般劝挠,想让我安睡,我只不便告诉她我无需睡觉,便编了一个理由。
“你且回去睡觉,我奉了圣命要为陛下抄写经文。”而我的借口显然让那宫女很是无语,因为也确实没有先例贵妃帮皇帝抄经文的,她无奈摇头回去。
径直去了御书房,守门的两个侍卫看到我一身简装拦住我,
“什么人,怎么夜闯御书房?”一个侍卫说。
“我是裴十叶,晚上无聊,想看书,陛下允许我可随意进出御书房。”我说出我的身份和皇帝的圣谕,但是那侍卫依旧不依不饶。
“你是裴贵妃?陛下允许你自由进出御书房?说什么疯话!”另一个侍卫一连串灵魂发问。
“你可以去问陈公公!”我撇头说。
“陈公公早就睡下了,怎么可能管这些事儿!”左边那个侍卫笑了。
“难道陈公公没有通知你们吗?”我认真质问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侍卫。
“那在下不知道,在下晚上才换的班。”右边那个傲娇道,原来御前侍卫是一个如此可以让人骄傲的职业。
“软的不吃,想吃硬的对吧?”我威胁道。
“你一个野丫头,还想怎样?”左边的侍卫横道。
我除了大师兄和七师兄,还从未有人陪我练过剑,我倒是手痒痒,只是没有带一把剑。无妨,我一跺脚,那两个侍卫应急性往后一退,之后哈哈大笑。
“我当时真会两下,没想到是会跺脚啊!啊,哈哈哈哈哈!”两个侍卫同时笑起来,不知道他们平时在皇帝面前是什么姿态,我倒是看到了他们的本真面目。
我举头看看天上的明月,抽身向后退了一步,俩人还在笑得前仰后合,我一个闪身到了左边那个侍卫身侧,以他们无法反应的速度点上了他的定穴,我的力道之大,把他直接逼到书房门口的柱子上,他直直站在那里,像极了平时站岗的样子。
另一个侍卫觉得不太对劲,还没来得及收敛笑容,我一个闪身靠近他,他便以同样的姿势贴在柱子上。
二人笑容还挂在脸上,看上去说不出的滑稽。我冲他们摇摇头,之后轻轻向着那两扇紧闭的门走过去。缓缓推开鎏金兽首衔环的铜门,龙脑香混着松烟墨的气息扑面而来,熏得我微微屏息。十二根蟠龙柱裹着赤金箔,烛光摇曳间,缠绕柱身的螭龙仿佛要破壁而出,龙须上镶嵌的东珠随着光影流转,折射出细碎的璀璨光芒。
我攥紧绣着金线的裙摆,生怕踉跄摔倒。御案由整块紫檀木掏空雕成,九条金龙盘绕桌角,龙爪下压着羊脂玉镇纸,案头随意搁着的青铜笔洗,竟也是用一整块和田青玉雕琢而成,外壁还浅刻着《兰亭序》全文。
陈公公早已把厚厚一摞奏折整整齐齐摆在了左边,只等着皇帝批阅,只可惜人家现在春宵帐中值千金,哪里会理会这些个烦人俗物,也只有我这种不懂享乐之人才会好奇到底折子里面报的国泰民安还是灾祸连连。
御案后的书架足有两人高,金丝楠木的纹理间嵌着螺钿,每一层都码着靛蓝织锦包裹的书卷,书脊处的青玉牌上,皆是御笔亲题的小楷。
抬头望去,顶上悬着的七层鎏金宫灯,每一盏都坠着西域进贡的夜光琉璃珠,此刻无风自动,珠子相撞发出清越声响,恍若仙乐。墙上的巨幅《江山万里图》几乎占满半面墙,石青、石绿的矿物颜料层层堆叠,远处的雪山竟用真银粉勾勒,在烛火下泛起冷冽的光。我盯着画中帝王行猎的场景,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才惊觉掌心已沁出薄汗 —— 原来这平日里只闻其名的御书房,竟比我想象中还要华贵百倍。
我伸手摸摸了那椅子的龙头扶手,不敢坐那个龙椅,我站着翻了翻折子,那些字写的都是那样好看。
展开第一份,乃青州刺史所呈,绢帛上字迹工整却难掩焦急:“今岁大旱,自春至夏,滴雨未降,河渠干涸,禾苗焦枯。百姓掘草根、食树皮,流离失所者日众。青州库廪,存粮仅余三千石,难支月余。恳请陛下速发粮饷,开仓赈济,以解百姓倒悬之急。” 奏折一角,还粘着一小撮枯黄的草根,应是饥民所食之物,被有心的刺史附上,以证灾情之惨。我眉头紧锁,眼前仿若浮现出青州大地赤地千里,百姓面黄肌瘦、扶老携幼四处乞食的景象。
放下青州的奏折,拿起旁边一卷,此为凉州都督加急军情。竹简以牛皮绳紧紧捆扎,刻痕深刻有力:“匈奴铁骑,近日频繁犯境。前锋已至玉门关外,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边关烽火连日不息,我军虽奋力抵抗,但匈奴势大,且兵精粮足,我军兵器老旧,粮草亦仅能维持半月之需。恳请陛下速遣援军,拨发粮草辎重,以保边疆安宁。” 竹简旁还附着一张简易地图,用朱砂醒目地标出匈奴军队的进犯路线,箭头直指内地,如同一把利刃,悬于边疆百姓头顶。
再翻开一本,来自扬州刺史,陈述的是漕运梗阻之困:“运河河道,多处淤塞严重,加之近日水浅,粮船停滞不前。赋税难以如期上缴,且江南诸地物资难以北运,民生商贸皆受重创。现虽已组织民夫疏浚河道,但工程浩大,所需人力物力财力甚巨,地方财政难以支撑。望陛下敕令户部,速拨银两,以解燃眉之急。” 字里行间,透着深深的无奈与忧虑,仿佛能看见扬州城外运河之上,密密麻麻的粮船动弹不得,船工们焦急的面容。
我一页页翻阅,奏折里或是某地洪涝,房屋被淹,百姓困于水中;或是某县匪患猖獗,商贾不敢通行,市井萧条;又或是官员贪污腐败,民怨沸腾…… 每一份奏折,都承载着天下苍生的苦难,都像重锤一般,一下下敲击着我的心。窗外,夜色愈发深沉,唯有风声呼啸,似在为这世间的种种不幸悲叹。
昏君深居艳群不理朝政,这么多的事情,全由魏太师一个人说了算,真不知道这六七年是怎么撑过来的,也许这魏太师能力也是非凡。虽然国家治理的不算理想,我竟对这人生出一丝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