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风裹着猎场的松香掠过耳际,慕容迪勒住缰绳的手微微一紧,玄色披风下摆被风掀起又落下,眼底满是不易察觉的诧异。眼前的景象实在超出了他的预料 —— 空旷的林间空地上,那只通体雪白、眼若琉璃的神鹿正温顺地蹭着慕容澈的衣袖,鹿角上还沾着未散的晨露,宛如天赐的灵物。
他这位嫡子慕容澈,向来性子沉静寡言,在一众骁勇的子嗣里不算起眼,慕容迪平日里也鲜少过多关注。可此刻,这连宫中御兽都近不了身的神鹿,竟对慕容澈这般亲昵,倒像是认了主一般。更让他疑惑的是,慕容澈身侧还站着个小姑娘,一身浅绿粗布裙,发间别着朵不知名的小蓝花,怯生生地攥着衣角,却又忍不住偷偷打量四周的猎队,倒是一个标致的乡间野丫头。
这片猎场是漠北王室的私地,寻常人连外围都踏不进来,慕容迪从未见过这丫头的身影。他眉峰微挑,喉间滚出低沉的嗓音:“澈儿,那只鹿吓到你了吗?”
慕容澈缓缓摇头,神色依旧平静,只是看向那小白鹿时,眼底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暖意。他上前一步,垂首道:“孩儿有一事相求。”
慕容迪顺着儿子的目光,又扫了眼那小姑娘 —— 眉清目秀,肤色是健康的浅蜜色,一双眼睛亮得像猎场的星子,倒真是个俏模样。他心中顿时有了数,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是要带这个丫头回府吗?” 说罢,他故意顿了顿,眼神扫过周围屏息的侍从,“给你爹一个合理的理由。”
“她救了孩儿的命。” 慕容澈的声音不高,说出一个足以说服所有人的理由。
慕容迪闻言,眼中的漫不经心瞬间褪去。他定定看了儿子片刻,见慕容澈神色认真,不似玩笑,便不再多问,大手一挥:“准了!”
“谢父王!” 慕容澈躬身行礼并大声道。
此时,漠北王身边的将军们正陆续聚拢过来,每个人手里都提着沉甸甸的战利品 —— 肥硕的野兔、健壮的野羊、毛色光亮的袍子,还有一位副将扛着一只体型不小的梅花鹿,脸上满是邀功的笑意。众人原本都盼着漠北王能亲手射下那只罕见的小白鹿,毕竟神鹿现世,若能由王捕获,便是漠北的吉兆。可谁也没想到,那小白鹿竟是有灵性的神物,还偏偏与小世子有这般缘分。
见漠北王不仅没有懊恼,反而应允了小世子带姑娘回府,将军们立刻会意,纷纷拱手称赞:“王爷仁慈!神鹿认主,小世子有福,这更是我漠北的福气啊!” 一时间,林间的气氛从先前的紧张期待,变成了满是喜庆的附和,连十叶也渐渐松开了攥紧的衣角,脸上露出了一丝腼腆的笑容。
十叶虽是天外天的神灵但是作为凡人小女孩的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高的官,仿佛在看天上的星星一样遥远,难免生出些许紧张。
夕阳将漠北王府的鎏金瓦檐染成暖橙色,马蹄踏过青石板路的声响渐渐停歇。十叶跟着慕容澈走下马车,指尖还攥着方才在猎场别上的小蓝花,眼神里满是对周遭的好奇与局促。这是她第一次踏入漠北王府,眼前的景象与记忆中洛阳的皇宫、府邸截然不同 —— 没有高耸入云的殿宇,也没有繁复华丽的雕梁画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开阔的庭院,几座不高却格外宽敞的房屋错落其间,屋顶覆盖着厚实的毡毯,墙壁看着也比洛阳的宫墙更厚实,透着一股质朴又温暖的气息。
“原来漠北的王府是这样的。” 十叶忍不住小声嘀咕,目光扫过院角堆积的暖炉柴薪,心里默默想着:若是到了冬天,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定是暖和又舒服,不会像洛阳的大殿那样,总透着股穿堂的凉气。
她正看得入神,忽然想起自己还没个落脚处,脚步不由得慢了半拍,伸手轻轻拽了拽慕容澈的衣袖,声音带着几分忐忑:“慕容澈,你说我应该住哪儿?” 话一出口,她就攥紧了衣角 —— 她最怕慕容澈把自己安排进丫鬟的房间,那样不仅局促,还总觉得和他隔了层距离。
“放肆!” 不等慕容澈开口,他身边的侍卫立刻皱起眉,上前一步沉声呵斥,“你怎敢直呼世子大名?还不快改口称‘世子’!”
十叶被这突如其来的责备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抬头看向身前的少年。慕容澈身形虽略显瘦弱,却自有一股沉静的气场,他抬手止住侍卫,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不得对十叶姑娘无礼,她想怎么叫我都可以。”
听到这话,十叶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眼底泛起感激的光,悄悄朝慕容澈弯了弯嘴角。慕容澈又转头对身后跟着的陈虎、赵乾吩咐:“你们先退下吧,不必跟着了。” 待两人躬身退去,他才转身对十叶说:“跟我来。”
两人穿过两道月亮门,来到一座雅致的院落,刚进门,几个穿着青布侍女服的丫鬟就快步迎了上来,有的捧着叠得整齐的素色锦袍,有的端着描金托盘,托盘上放着温热的茶汤,还有人提着铜制银盆,盆里盛着冒着热气的温水,显然是早已备好伺候慕容澈更衣洗漱。
丫鬟们正要上前,慕容澈却摆了摆手,转头看向站在院中的十叶,想起她方才的疑问,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你刚才不是问要住哪儿吗?”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十叶略带诧异的脸上,清晰地说道:“你就住这儿。”
“这、这不是你的寝殿吗?” 十叶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雕花木窗、挂着浅灰纱帘的房间,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 她怎么也没想到,慕容澈会让自己住进他的寝殿。
“是又如何?” 慕容澈走进房间,随手将外袍搭在屏风上,回头看向愣在门口的十叶,眼神坦然,“你只能住在这儿,而且…… 就睡在我睡觉的那张床上。”
“什、什么?” 十叶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声音都有些发颤,双手下意识攥紧了裙摆,脑子里乱糟糟的,满是惊讶与无措。
慕容澈见她这副模样,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故意挑眉问道:“怎么,不愿意?”
“没、没有。” 十叶连忙摇头,生怕他误会,小声辩解道,“我只是…… 只是没想到而已。”
“那不就得了。” 慕容澈语气轻松,仿佛刚才说的只是 “一起用膳” 这般简单的事,他走上前,轻轻拉过十叶的手腕,将她带进房间,“进来吧,我让丫鬟给咱们准备点晚膳,一路回来你定是饿了吧。”
“谢谢你。”十叶道,慕容澈看她竟然有点拘束,全然不像白天的样子,有点好笑。
与曾经在洛阳的宫中和府邸不同,漠北的王宫貌似并没有那么多礼节,慕容澈也不用陪父王和母妃用膳,而是自己在在即的寝殿直接吃就好,而且自己想和谁吃就和谁吃。这让十叶感觉一阵轻松,她即使贵为上神也一向讨厌人间的繁文缛节,毕竟在天外天是大道至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