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掀开，一位老妪下了马车。
她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却不见多少皱纹。
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童紧跟在她身后跳下马车。
那男童身着锦缎，颈戴金锁，一下车便不耐烦地甩开老妪的手，四处张望。
此时王携与赵梨正欲走向不远处一张空着的木桌。
一名护卫快步上前，拦在了他们面前。
这护卫在王携两人身上扫过，心下微凛。
“公子、小姐，实在对不住。”
“这几张空桌，我家主人已经包下了，还请二位行个方便，另寻他处歇脚。”
言语间，倒是给足了礼数，怕冲撞了不知哪路贵人。
赵梨闻言，柳眉微挑，下意识地就看向王携。
在她看来，仙师之尊，岂容凡俗武者驱赶？
不过她见王携面色如常，并无表示，便也将那点不快压了下去。
王携却面色如常，淡然开口。
“无妨，既是如此，我们借店家长凳，于道旁歇息片刻便是。”
那护卫见二人如此通情达理，并未借故生事，脸上露出感激之色。
“多谢二位体谅，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王携不再多言，走向茶棚边那条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长凳。
赵梨跟了过去，两人挨着坐下，与人群隔开些许距离。
这时，那银发老妪低声对护卫头领吩咐道。
“让大家打发几口便赶紧上路，城里事务紧急，耽搁不起。”
赵梨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口渴，便想寻些东西解渴闲聊。
她想起储物袋中还有前几日离开宗门时，师姐送的几枚玉浆果。
此果虽不是什么珍贵灵材，但汁水充沛，蕴含微弱灵气，在凡俗界自是见不到的仙家之物。
她掏出三枚果子，自己留了一枚，将另外两枚递给王携。
“王师兄，尝尝这个，解解渴。”
王携看了一眼，认得此物，道了声谢，接过一枚。
赵梨拿出灵果时尚未觉得，待她指尖灵力微吐，在果皮上划开一个小口，一股清甜异香弥漫开来。
这香气沁人心脾，于闻到的凡人而言，仿佛能涤荡肺腑。
周围的歇脚客，顿时被这奇香吸引，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直到此时，他们才将注意力放到这对气度非凡的年轻男女身上，暗自猜测他们的来历。
“祖母，我要吃那个果子。”
那男童也闻到了香气，指着王携和赵梨的方向，大声吵闹起来。
老妪低头柔声安抚道。
“晟儿乖，那不知是何物，不可乱吃。待到了城里，祖母给你买糖人和蜜饯。”
“不嘛不嘛，我就要吃那个。”
男童不依不饶。
他一边嚷着，一边竟要往王携和赵梨这边冲过来。
老妪脸色微变，连忙拉住他。
她深知自己这孙儿被惯坏了，性子一上来，九头牛都拉不回。
眼见孙儿吵闹不休，她只得对身旁的护卫头领使了个眼色。
“去，问问那两位，可否卖几枚果子与我们。态度客气些，多予些银钱。”
护卫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但还是硬着头皮走到王携和赵梨面前。
“再次打扰，实在抱歉。”
“二位手中的果子可否转让几枚？价钱必让二位满意。”
他姿态放得很低，毕竟方才已拒绝过对方一次。
赵梨正小口品尝着灵果，闻言抬起头，觉得有些好笑。
她眨了眨眼，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
“这位大哥，不是我们不愿卖，实在是……你们买不起。”
她这话倒并非刻意刁难。
灵果于修士是补益，于未曾修炼的凡人服用，虚不受补还是轻的。
再者，仙凡有别，修士之物，岂是凡俗金银能够衡量？
护卫闻言一愣，买不起？
十两银子买几个果子还买不起？
他心中虽觉荒谬，但也不敢造次，只得向老妪复命。
那男童一直眼巴巴地看着，见护卫空手而回，顿时大哭起来。
“我就要吃，不给我吃，我就不走了。”
哭声震天，引得茶棚内外众人侧目。
老妪被吵得头疼，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她心疼孙儿，又觉得对面两人有些不近人情。
“李统领，你再去一趟。无论多少银钱，我们都愿意出。”
那李统领硬着头皮，第三次走了过来。
这次他几乎是一揖到地。
“只求一枚果子，让小公子止啼，还请二位行个方便。”
赵梨有些不耐烦了，之前客气是看在对方礼数周全的份上，如今见对方纠缠不休，便收起笑容。
“说了不卖便是不卖。坐得离你们远些，就为了图个清静，你们何必一再打扰？”
她说这话时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灵压，听在那李统领耳中，让他心神微微一震。
然而，那边的男童见再次被拒，哭闹得更凶。
李统领把心一横。
他说了声得罪，竟猛朝着王携手中那枚灵果抓去。
在他看来，这青年文弱，似乎更好对付，先拿到果子安抚小主人再说。
王携眉头微蹙，却并未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只伸过来的手。
然而，赵梨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这些凡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好言好语不听，现在居然敢动手抢？
她屈指一弹，一道劲风便击中了李统领的手腕，将其震飞。
“头儿！”
“统领！”
其他护卫见状，哗啦一下全都围了上来。
茶棚内的气氛剑拔弩张，周围的歇脚客吓得纷纷后退，生怕被波及。
赵梨不慌不忙地将手中剩下的半枚灵果扔进嘴里，俏脸含霜：
“怎么？没完了是吧？给脸不要脸！”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清越剑鸣，一道流光自她腰间储物袋中飞出，化作一柄三尺青锋，悬浮在她身前。
剑身灵光吞吐间，森然剑气笼罩全场。
“仙……仙人。”
“仙师恕罪，仙师饶命。”
“小人有眼无珠，冲撞了仙师，罪该万死。”
不知是谁先带的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紧接着，跪倒一片。
那哭闹的男童也被这变故吓住了，他转而躲到老妪身后，瑟瑟发抖。
老妪同样脸色发白，但她终究是见过世面的人，强自镇定下来。
王携此时方才缓缓起身，拦在气鼓鼓的赵梨身前。
“走吧，不予凡人置气。”
赵梨哼了一声，散了剑诀，飞剑化作流光收回储物袋。
她虽然显圣一番，心里觉得颇为畅快，但也知道王携说得对，跟这些凡人一般见识，确实有失身份。
她正欲转身去唤在不远处饮马的车夫。
“二位仙长，请留步。”
那老妪见这二位仙家似乎不是嗜杀之人，竟大着胆子开口。
“老身冒昧，敢问二位仙长，可是来自玄天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