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清心斋”茶馆。
时间刚过午后,阳光透过竹帘,在室内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这里与市中心的喧嚣恍如两个世界。空气中弥漫着陈年普洱特有的醇厚香气,混合着淡淡的檀香。装修是仿明清风格,木格窗棂,青砖铺地,桌椅皆是厚重的老榆木,磨得油光发亮。背景音是若有若无的古琴曲《高山流水》,更衬得环境清幽雅致。客人不多,三三两两,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茶客,或独自品茗看书,或低声对弈,时间在这里仿佛都放缓了脚步。
林凡比王崇明专家提前了半小时到达。他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亚麻衬衫,深色休闲裤,打扮得如同一个普通的文艺青年,与这里的环境毫不违和。他特意选择了王专家常预订的“听雨”包厢隔壁的“观云”间。两个包厢仅用一道活动的木质屏风隔开,隔音并不算绝佳,稍微提高音量,隔壁便能隐约听见。
他没有急着点单,而是看似随意地打量着室内的陈设,目光在梁柱的榫卯结构、窗棂的雕花图案上流连,仿佛沉浸在这古色古香的氛围中。
不久,一位穿着棉麻制服、步履轻盈的服务生端着茶具走了进来,准备为“观云”间服务。
林凡抓住时机,在服务生摆放茶具时,用恰好能让隔壁隐约听到的音量,以一种带着欣赏和探讨意味的语气,看似随意地开口:
“这‘清心斋’确实名不虚传。看似仿明清,但细节处颇见匠心,并非一味的复古堆砌。”
服务生闻言,停下动作,好奇地看向这位年轻的客人。
林凡伸手指向头顶的梁架连接处,声音平和清晰:“你看这驼峰和瓜柱的用法,还有梁头卷杀的弧度,明显是参考了江南明代民居的做法,但又做了一些简化,更适合现代空间的尺度,难得没有画蛇添足。”
他又将目光转向窗棂:“这冰裂纹棂花,看似简单,但每根棂条的刨线都带着细微的弧度,拼接处几乎不见缝隙,这需要老匠人极其娴熟的手艺才能做到,不是现代机械压膜能比拟的。只可惜……”他微微一顿,略带惋惜地摇了摇头,“右下角那一片,应该是后来修补的,匠人意趣就差了些,线条略显生硬呆板。”
他语调平稳,用词内行,既点出了茶馆设计的精妙之处,又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细微的瑕疵。这绝非普通茶客或附庸风雅之人能有的见识。
服务生听得似懂非懂,但能感觉到这位客人很不一般,连忙点头称是。
而这一切,如同林凡精心计算好的剧本,一字不落地,透过并不完全隔音的屏风,清晰地传入了刚刚在隔壁“听雨”间落座的王崇明专家耳中。
王崇明今天心情并不舒畅。“锦绣家园”项目评标在即,各方势力明里暗里的请托、施压,让他不胜其扰。他一生钻研技术,最厌恶这些蝇营狗苟,但身处其位,又无法完全超然物外。这才选择在午后避开所有应酬,独自来到这“清心斋”,想借一杯清茶,寻片刻内心的宁静。
他刚泡好一壶自己带来的老普洱,还未及品鉴,就被隔壁那年轻却异常专业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起初,他并未在意,只当是哪个懂行的年轻人在品评环境。但当听到对方精准地点出梁架结构借鉴了“江南明代民居”,甚至敏锐地发现了那处极其隐蔽的、连他自己来了多次都未曾留意的窗棂修补痕迹时,王崇明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是建筑领域的专家,对古建筑亦有涉猎,自然能听出隔壁年轻人话语中的分量。那不是泛泛而谈,而是真正懂行的人,才能说出的切中肯綮的评价,甚至带点同行切磋的意味。尤其是指出瑕疵时那份不偏不倚、就事论事的客观态度,很合他的脾胃。
在这僻静的茶馆,突然遇到一个如此年轻的“知音”,王崇明心中因项目带来的烦闷,竟被冲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好奇与欣赏。
他放下茶杯,侧耳倾听,想知道隔壁的年轻人还会说些什么。他甚至产生了一丝冲动,想去见见这个声音的主人。
林凡在隔壁,看似在和服务生闲聊,实则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屏风另一侧的动静上。他听到那边原本细微的品茶声停了下来,感受到了一种专注的“倾听”。他知道,鱼饵已经抛出,并且成功引起了目标的注意。
他没有继续高谈阔论,适可而止地转移了话题,温和地向服务生询问起茶叶的产地和冲泡水温来,恢复了普通茶客的姿态。
“凡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
林凡凭借系统瞬间赋予的“千曲千剑”之能,在这特定的场合,精准地触动了王崇明这位“知音”的心弦。
一场看似偶然,实则是林凡精心策划的“偶遇”,已然成功了一半。接下来,就看王崇明专家,是否会主动推开这扇无形的“门”了。林凡耐心地品着服务生重新泡好的茶,气定神闲,等待着“命运”的下一步发展。他知道,种子已经播下,只需静待其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