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噬体巢穴的庇护,云栖三人驾驭着飞舟,一头扎入了世界树之芽所指引的那片“规则极度活跃”的星域。
刚一进入,他们便明白了“活跃”二字的含义。
这里并非简单的混乱,而是一片由无数显化、扭曲、碰撞的规则具象物构成的,无比繁复而危险的“荆棘丛林”。
眼前没有传统意义上的星辰,只有无数流淌的、闪烁的、破碎的规则之光。有的区域,时间如同奔流的瀑布,肉眼可见地冲刷着一切;有的区域,空间折叠成无数破碎的镜面,映照出光怪陆离的扭曲倒影;更有的地方,基础物理常数如同儿戏,重力时而向上,光线时而弯曲成环。能量在这里以违背常识的方式涌动,时而狂暴如雷暴,时而粘稠如泥潭。
飞舟外围的防护光膜,时刻承受着各种规则碎片的撞击与侵蚀,发出连绵不绝的、令人牙酸的滋啦声。林轩必须全神贯注,不断调整飞舟的防御阵法频率,以适应外界那瞬息万变的规则环境,稍有不慎,便可能被某一道不起眼的规则裂隙撕成碎片。
“这里简直是个天然的规则试验场,也是绝佳的坟墓。”林轩额头见汗,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着。
苏清雪持剑立于船头,她的剑心在此地也受到了极大的干扰,无法及远,只能勉强护住飞舟核心区域,斩灭那些最具威胁性的、如同活物般扑来的规则碎片。
云栖盘坐于飞舟中央,她并未直接出手,而是闭目感应着。这片区域的规则虽然狂暴混乱,但对于她这个初步掌握了“源初之力”,能够理解并一定程度干涉规则本质的存在来说,反而像是一本摊开的、虽然字迹潦草却内容浩瀚的“天书”。
她体内那融合了“初”之本源的力量,在此地显得格外“活跃”,那冥冥中的呼唤感也愈发清晰。她能感觉到,这片区域的深处,似乎存在着某个能引起“源初之力”共鸣的“源点”。
“向左侧那片色彩不断变幻的星云状区域靠近,”云栖忽然开口,指引着方向,“那里的规则虽然更加狂暴,但‘声音’也更清晰。”
飞舟在她的指引下,如同暴风雨中的海燕,艰难却坚定地向着这片法则丛林更深处驶去。
随着深入,周围的规则景象愈发奇诡。他们甚至看到了一些由纯粹规则凝结而成的、短暂存在的“生物”虚影,它们没有智慧,只是某种规则现象的具象化,形态万千,倏生倏灭。
而那股冥冥中的呼唤,也终于显露出了其一丝真容。
在前方,一片由无数破碎因果线缠绕、如同巨大毛线团的区域中心,悬浮着一团不断蠕动、变幻的暗影。那暗影并非实体,更像是一个微型的“规则黑洞”,不断吞噬着周围逸散的各种规则碎片,同时又吐出一些经过扭曲、组合的全新规则片段。它就像一个混乱的、自发运转的规则熔炉。
而云栖感受到的呼唤,正是源自这团“规则熔炉”!
“就是那里。”云栖睁开眼,目光凝重地看向那团暗影。她能感觉到,那里面蕴含着大量未被“观测者”秩序体系收录的、野性而原始的规则信息,这些信息对她完善和壮大“源初之力”有着难以估量的价值。
但同时,她也感受到了极大的危险。那团暗影内部极不稳定,随时可能彻底爆发,将周围的一切都卷入规则湮灭的漩涡。
“我需要靠近它,吸收并解析其中的规则信息。”云栖对苏清雪和林轩说道,“但这非常危险,你们需要在我周围布下最强的防护,一旦情况不对,立刻带我撤离。”
苏清雪毫不犹豫地点头,冰魄长剑嗡鸣,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冰蓝色剑域以她为中心展开,将飞舟核心区域笼罩,剑域之内,万法不侵的意蕴流转。林轩也迅速打出无数阵旗,布下层层叠叠的隐匿与防御阵法,尽可能隔绝外部干扰,并为可能的瞬间遁走做准备。
云栖深吸一口气,将心神沉入体内那团新生的“源初之力”中。她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缕感知,如同触须般,缓缓伸向那团躁动的“规则熔炉”。
当她的感知触碰到暗影的刹那——
“轰!”
海量混乱、庞杂、充满原始气息的规则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那缕感知,疯狂涌入云栖的意识!
这不是有序的传承,而是野蛮的灌输!是混沌本身那无序、狂野、充满毁灭与创造双重特性的低语!
云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她的意识仿佛被抛入了一个由无数疯狂念头和矛盾法则构成的漩涡,眼前幻象丛生,耳边充斥着无法理解的嘶吼与呓语。
这些混沌规则信息,与“观测者”所建立的、严谨而冰冷的秩序体系截然不同,它们更加原始,更加贴近宇宙未被完全“定义”前的状态。它们不追求逻辑自洽,不回避矛盾,甚至将矛盾与冲突视为演化的一部分。
强行吸收这些信息,对任何习惯了秩序逻辑的存在而言,都无异于剧毒!
云栖的“源初之力”自主运转起来,试图调和、梳理这狂暴的信息洪流。定义者的逻辑本能疯狂报错,混沌意志的部分却如鱼得水,而她的“心意”则如同惊涛骇浪中的礁石,死死守护着自我意识的核心。
痛苦!极致的痛苦!仿佛灵魂在被无数双手撕扯、重组。
然而,在这极致的痛苦中,云栖却也看到了一些被“观测者”秩序所掩盖、或者说刻意“修剪”掉的……真相。
她看到了秩序体系中的一些“逻辑断点”,那些被强行弥合、实则隐藏着更深层次矛盾的规则节点。
她看到了混沌并非纯粹的毁灭,在那无尽的混乱与随机之下,蕴含着超越秩序框架的、诞生全新事物(无论是生命、文明还是规则本身)的惊人潜力。
她更清晰地认识到,“观测者”的秩序,就像是一个无比精美却封闭的花园,它将一切“杂草”(混沌、变数、不可预测性)清除,只留下它认为“正确”的品种,而这,也从根本上限制了花园未来发展的所有可能性。
这团“规则熔炉”,这混沌的低语,就像是一把野蛮的、却可能打开新世界大门的 “钥匙” !
“撑住!云栖!”苏清雪感受到云栖气息的剧烈波动和灵魂传来的痛苦挣扎,心如刀绞,却只能将剑域催发到极致,为她提供最坚实的守护。
林轩也咬紧牙关,阵法运转到极限,飞舟在规则风暴中剧烈摇晃,仿佛随时会解体。
不知过了多久,那狂暴的信息洪流终于渐渐平息。云栖浑身被汗水浸透,近乎虚脱,但她的眼眸深处,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邃与……野性。
她成功“消化”了部分混沌规则信息,并非全盘接受,而是以“源初之力”为核心,将其中的一部分精髓,化作了自身规则认知体系的一部分补充。她的“源初之力”因此变得更加“完整”,少了一丝源于秩序框架的“匠气”,多了一份源自混沌本源的“不羁”。
她能感觉到,自己对于力量的运用,对于规则的认知,都踏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如果之前她的“心象现实”还带着模仿和构建的痕迹,那么现在,她似乎触摸到了一丝真正“从无到有”、“定义现实”的门槛。
然而,福兮祸所伏。
就在她成功吸收部分混沌规则,自身本质发生微妙蜕变的瞬间,那团“规则熔炉”似乎完成了某种“使命”,骤然坍缩,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云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深处,仿佛被烙印下了一个无形的、散发着混沌气息的……标记。
这个标记,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在这片规则丛林中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某些存在而言,却无比醒目!
几乎就在标记成型的下一秒——
飞舟周围的规则乱流,被一股更加宏大、更加不容置疑的力量强行抚平、固化!
一道巨大无比、由纯粹秩序符文构成的罗网虚影,仿佛早已布设在此地,从四面八方的虚无中浮现,缓缓收缩,将云栖他们的飞舟,彻底笼罩在内!
一个冰冷、带着一丝“果然如此”意味的信息流,如同宣告般响起:
【目标‘源初之心’……确认接触并吸收‘混沌遗毒’……】
【威胁等级提升……判定为‘秩序之敌’……】
【执行最终净化协议……清除所有关联单位……】
清算舰队的主力,竟然早已在此布下天罗地网!它们似乎预判了云栖会被混沌规则吸引,并在此守株待兔!
而那枚刚刚烙印下的混沌标记,此刻成了最致命的指路明灯!
云栖三人,陷入了真正的绝境。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而他们刚刚获得的新力量,还未来得及熟悉和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