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月的手指离青铜匣心只剩半寸。
她能感觉到那块温润的石头在怀中发烫,传承石悬于空中,微微旋转,与匣面纹路呼应。识海里的低语尚未散去——“单心难承,双命共渡。”她咬牙,指尖再进一分,誓要按下这最后一步。
就在触碰即将完成的刹那,一股异样的热流自丹田炸开。
不是血炎的奔涌,也不是燃脉丹残留的灼烧。它更阴、更狠,像一缕熔化的铁水顺着经脉倒灌而上,直冲脑髓。她瞳孔骤缩,手臂猛然僵住,喉头一甜,一口血喷在青铜匣边缘。
鲜血落地即被吸收。
八枚小石子开始加速转动,地面刻痕泛起幽蓝微光,密室空气瞬间凝滞。那光不亮,却带着压迫感,一圈圈荡开,如同某种封印正在苏醒。
她想抽身,可双腿已不受控。冷汗从额角滑落,在脸颊划出湿痕。她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左手撑地,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血炎在经脉中乱窜,不再听令,竟有反噬之势。
“……没事。”她哑声开口,声音却已发颤,“别过来。”
话音未落,第二波剧痛袭来。
这一次,是五脏六腑同时绞紧,仿佛有无数细针在体内穿刺,又似筋脉被无形丝线层层缠绕收紧。她闷哼一声,嘴角再度溢血,身体晃了半尺,靠墙才未倒下。
命锁震了一下。
凰云立刻察觉。
她本站在通道口,隔着禁制波动凝望内室。可此刻,那根连接两人心神的命锁突然传来一阵紊乱频率,急促、断续,像是濒断前的哀鸣。
她抬步就往里走。
“别进来!”赤月低喝,右手仍悬在半空,指尖颤抖,“这里有禁制反应,你先控场!”
凰云不理。
她一步踏入密室,星盘未出,魂力已悄然凝聚掌心。光芒映照下,她看清了赤月的脸——惨白如纸,唇无血色,额上冷汗涔涔,呼吸短促得几乎接不上。
这不是反噬。
是中毒。
她疾步上前,却被一道无形屏障拦住。那屏障通体透明,却坚不可摧,连魂力探入都被弹回。她抬手贴上虚空,指尖微凉。
“你说‘没事’?”她声音冷了下来,“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我还能动。”赤月咬牙,左手猛地按向胸口,将传承石塞进衣襟深处,“守住门口就行。”
她话音刚落,第三波剧痛袭至。
这一次,是整条右臂经脉瞬间凝滞,血炎自焚寂剑身倒流回体,与那股诡异热流撞在一起。她眼前一黑,膝盖重重磕地,整个人滑坐在地,背靠石壁,胸口剧烈起伏。
血炎黯淡,几近熄灭。
“这毒……”她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不是外来的……是从匣子里渗出来的……灵压波动……触发了什么……”
凰云盯着那缓缓闭合的青铜匣,眼中寒意渐起。她指尖轻点屏障,银丝浮现,试图编织破阵,却被一股反向力道震退半步。
“你明明知道撑不住,为什么还要进去?”
“因为门开了。”赤月喘了口气,抬眼看向她,目光依旧锋利,“不开完,它不会停。”
凰云沉默。
她看着赤月的样子,看着她染血的嘴角、颤抖的手指、强撑的脊背。她知道她在硬扛,也知道她快到极限了。
可她不能替她扛。
“你记住。”赤月忽然开口,声音极低,却字字清晰,“传承石在我身上。谁也别想拿走。”
“我知道。”凰云点头,“所以你不用一直抓着它。”
“我不放心。”她扯了下嘴角,想笑,却只牵出一抹血痕,“万一……我昏过去了……你会不会……把它交给别人?”
“不会。”凰云答得干脆,“你要是在这里倒下,我就把这间屋子炸了。”
赤月怔了怔,随即低笑一声,笑声未尽,又咳出一口血。
她抬手抹去嘴角,手指沾满猩红。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鸣不止。她努力睁眼,想多看凰云一眼,却发现眼皮重如千钧。
“我……好像……撑不住了。”她喃喃。
凰云隔着屏障,指尖贴着虚空,声音压得极低:“那就倒下。我接着。”
话音落下,赤月终于松了力气。
她仰头靠在石壁上,双眼闭合,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右手垂落,指尖离传承石仅一寸之遥,却再也无力抬起。血炎彻底熄灭,焚寂剑安静地伏在腰侧,剑身暗淡无光。
密室陷入死寂。
八枚小石子仍在旋转,幽蓝微光一圈圈扩散,映在墙壁刻痕上,那些古老文字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动。青铜匣完全闭合,表面纹路隐没,唯有中央一道细缝,透出极淡的紫气。
凰云站在屏障外,一动不动。
她看着赤月苍白的脸,看着她胸口微弱的起伏,看着她指尖滴落的最后一滴血,在地面晕开成一朵小小的花。
然后,她抬手,轻轻抚过屏障。
“你说你要守住门口。”她声音很轻,像在对话,又像自语,“现在,换我守你。”
她收回手,星盘悄然浮现在掌心,光芒微闪。
下一瞬,她目光落在墙壁刻痕上,眸色一沉。
那些文字……在动。
不是错觉。
它们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重组,从原本的排列,一点点拼成新的句子。而第一个成型的字,赫然是——
“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