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插在土中,蓝宝石映着昏光微微发亮。我尚未收回目光,前方山谷入口的寂静已让我心头一紧。
副将策马靠近:“怎么了?”
“那里,昨天还有一队樵夫经过。”我盯着谷口,“现在,连鸟声都没有。”
话音未落,传令兵举旗示意前阵推进。我抬手止住鼓声,亲自执旗打出“前阵诱敌,中阵封坡”的指令。三点联动阵的第一步必须稳准狠,不能有半点迟疑。
前军弓手缓缓压进谷口,盾兵列阵跟进,中军开始向两侧高地移动。一切按图索骥,节奏初成。
就在此时,先锋官突然策马上前,对着左翼旗语兵喝令:“风向突变!左翼后撤十步,避尘列阵!”
我没有下令。
旗语兵愣住,目光望向我。可不等回应,左翼弓手已在号令下后退。缺口瞬间撕开。
敌骑动了。
蹄声如闷雷自谷内滚出,黑甲重骑从弯道疾冲而出,直扑断裂处。前军措手不及,阵型被硬生生凿入一道裂口。中军盾阵尚未完全展开,被迫迎面接战,两股力量在坡下撞成一团。
“传令!”我猛夹马腹,冲上侧岭高坡,“前阵收缩成圆阵,拒马前置!中军稳住阵脚,不得乱动!后阵登顶鸣锣为号!”
旗语兵举旗欲发,却被先锋官身边亲卫横身挡住:“主将未令,不得擅传!”
我怒极反静。
翻身下马,抽出腰间鼓槌,跃上一块巨岩,亲自擂鼓。三短两长——这是演练时约定的备用信号,只有副将和核心小队知晓。
鼓声响起刹那,副将立刻反应,带着中军残部迅速架起拒马,横栏于坡道中央。前军弓手在混乱中听见鼓点,开始向中心靠拢,勉强结成环形防御。
“士兵甲!”我吼出名字。
远处石隘边,一人举起手臂挥了挥。他带着的小队已被分割,困在谷口外侧,正被三名敌骑围攻。我甩出一枚飞镖,钉中最近一骑马臀,战马惊跳,为他们争取到喘息之机。
“退守石隘!暂避锋芒!”我再吼。
士兵甲点头,指挥剩余五人且战且退,翻过矮岩,依托地形固守。暂时脱险,但已失去战场联系。
敌将见我方阵脚动摇,立即挥刀下令全线压上。两千铁骑如黑潮涌来,地面震动,沙石飞溅。前军弓手因错位未能齐射,只零星箭雨落下,杀伤寥寥。数名士兵被踏倒,惨叫淹没在蹄声之中。
士气开始动摇。
有人低声喊:“这阵法根本不管用!”
另一人附和:“纸上画得好看,打起来全是破绽!”
我听得清楚。
策马冲回中军前沿,剑尖指向那两名士兵:“谁说阵法错了?是执行的人错了!谁乱令,战后再算!现在,听我指挥——红旗前指即进,蓝旗横举即守!每一旗,只认我令!”
语气冷硬如铁,全场肃然。
我命亲兵取来红蓝双旗,亲自执掌。不再依赖旗语系统,也不再给任何中间环节干扰的机会。每一下指令,都由我口中发出,亲手打出。
前军终于稳住阵型,开始以短弩轮射压制敌骑冲锋节奏。中军拒马阵成型,滚木礌石从后方运抵,准备迎击下一波冲击。
就在这时,先锋官又动了。
他策马绕至后阵调度位,对传令兵低语几句,随即高声喊:“后阵火力不足!需调三十弓手上前支援!”
那是我的预备队。
我猛地扭头,盯着他背影。他在试图拆解最后的机动力量,让整个体系彻底瘫痪。
“不准调动!”我厉声喝止,“后阵原地待命,投石器校准谷口弯道!”
传令兵犹豫片刻,最终站在我这边。
先锋官脸色阴沉,却未再言。
敌骑第一波冲锋在距拒马三十步处被逼停。数匹战马撞上尖桩,嘶鸣翻滚, 被甩出老远。趁此间隙,我下令反击。
“前阵开隙,放三组刀牌手上前斩马腿!中军弓手覆盖射击!后阵投石——放!”
命令层层递进,这一次,各部响应迅速。石块呼啸而下,砸入敌群,顿时血肉横飞。刀牌手趁乱突进,砍断多匹战马前肢,敌骑阵型出现松动。
短暂优势。
可就在我准备发动第二轮合围时,鼓声忽然中断。
回头一看,鼓手捂着手臂倒地,一支冷箭从斜坡射来,正中其肩。
是敌军埋伏的狙射手。
我心头一沉。鼓声一断,三点联动再次濒临崩溃。前军动作迟疑,中军不知是否改进,后阵投石节奏紊乱。
“换人!”我大喝。
一名亲兵冲上接鼓,却因不熟节奏,敲出杂乱声响。士兵们面露困惑,阵型边缘已有松动迹象。
先锋官站在侧翼,嘴角微扬,似在等待溃败降临。
我不看他,只盯着战场。
猛然抽出佩剑,用力劈向身旁旗杆。布帛撕裂声中,一面蓝旗应声而落。我将其绑在剑柄上,高高举起。
“看旗!”我吼,“蓝旗举,守!红旗展,攻!只看旗,不听谣!”
声音穿透战场喧嚣。
副将立刻会意,抢过另一面红旗,在我身侧展开。
两旗并立,进退分明。士兵们重新找到节拍,前军收拢防线,中军加固拒马,后阵恢复投石。
敌将见久攻不下,怒极,亲自率百骑精锐压阵,直扑中军核心。
烟尘滚滚,杀气扑面。
我知道,接下来每一刻都不能错。
握紧剑柄,我翻身上马,抽出腰间令旗,策马奔向前线中央。铠甲沾满尘土与血渍,右臂旧伤因剧烈动作再度渗血,但我已无暇顾及。
敌骑距离八十步。
我深吸一口气,将令旗猛然前指。
“前阵开——放刀牌!”
二十名亲卫随我策马冲出,直迎敌锋。
蹄声震天,刀光闪现。我在冲锋途中瞥见先锋官仍立于侧翼,目光阴冷,却未动分毫。
他知道,这一战,还未结束。
剑锋破风,我迎向当先敌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