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高台边上,剑还在手里。血已经干了,剑刃上有几道缺口。风从山脊吹过来,旗子在动。
副将走上来,站在我旁边。他没说话,看了我一会儿,低声说:“老将军让你去主帐前。”
我点头,把剑插回鞘里。动作很慢,手有点僵。刚才那场仗打得太紧,现在人一松下来,肩膀就开始发酸。
主帐前的空地已经清出来了。新兵老兵都列好队,站得整整齐齐。地上铺了红毯,一直通到授勋台。老将军站在台上,银甲没换,白发束在脑后,手里握着长枪。
他看见我走过来,抬了下手。全场安静。
“此战破伏制敌,扭转危局。”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楚,“非一人之勇,乃全军之智。然有帅者先行,当为首功。”
他念了我的名字。
我走上台,走到他面前。他身后亲兵捧着一个红绸包着的东西。打开后是一块金印,上面刻着四个字:战斗英雄。
老将军看着我,说:“接下。”
我单膝跪地,双手接过。金印很重,压得我手臂一沉。
站起来后,我没有把印收起来,而是转身面向队伍,举起它。
“这个不是给我一个人的。”我说,“是给所有敢打敢拼的人。你们中有人第一次上阵就冲在前面,有人杀完敌还在守阵型。这才是我们能赢的原因。”
下面没人说话,但我看到很多人挺直了背。
老将军点点头,接着宣布对新兵的奖励。记功、晋衔、赐甲,一样不少。陈三被点名上前,领了一副新铠甲和一枚铜牌。他接过的时候手有点抖,低头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
其他人陆续上台领奖。有的脸红,有的笑,还有的差点绊倒。但每一个人都走得稳稳的。
仪式结束后,队伍解散。士兵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
“你说陆教官是不是要升副将了?”
“那一仗他连退七次冲锋,眼睛都没眨。”
“我儿子要是能进他的队就好了。”
这些话断断续续传进耳朵。我不去听,也不回应。
一名新兵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本木简。他站在我面前,脚并拢,声音有点发紧:“教官,这是我抄的操练守则。每天看一遍,不敢落下。”
我接过木简,翻开。里面字迹工整,每一条都抄得很认真。最后一页写着:“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先知。”
我抬头看他:“你叫什么?”
“张五,第三组的。”
“这句你真懂了?”
他点头:“昨天夜里我站岗,发现对面山梁有火光闪了一下,马上报了哨长。后来查是野狼碰倒了火堆,但哨长说警觉是对的。”
我把木简还给他:“继续抄,继续想。脑子比刀快,人才不会死。”
他敬了个礼,转身跑了。
太阳升到头顶,风小了些。人群慢慢散开,有人去吃饭,有人回营房休息。授勋台上的红毯被人卷走,只留下一块空地。
我站在原地没动。
金印还在手里。我低头看了看,然后慢慢放进怀里。布袋贴着胸口,沉甸甸的。
远处山脊线上什么都没有。旗子挂着,风吹一下动一下。我知道那边还有人盯着我们,只是现在没动静。
我转身朝沙盘区走。
路上碰到几个新兵,看见我就停下脚步,点头打招呼。我没停,只微微颔首。
沙盘已经重新摆好。昨夜画的敌军路线还在,新增了几处标记。助教正在整理哨探图,看到我来,立刻起身。
“东侧侦察部队没再靠近。”他说,“停留约半个时辰后撤回,可能是试探。”
我走到沙盘前,拿起木棍,指着东谷口:“他们不会只派一次。下次来的可能不是三百人。”
“要不要加强南坡埋伏?”
我想了想:“不加人,改布置。把轻盾队调到林带西侧,留出通道。让他们觉得有机可乘。”
“你是想引他们进来?”
“不是引。”我说,“是让他们自己以为能行。”
他记下命令,转身去安排。
我站在沙盘边没动。手摸到怀里的金印,又放下。
荣誉是别人给的,仗还得自己打。
太阳偏西,影子拉长。沙盘上的小旗被风掀动一角。我伸手按住,手指划过“东谷口”三个字。
这时,一名传令兵跑进来。
“报告!北门哨长发现轮值表被人动过,原本该休息的李七又被写进名单。”
我抬头。
“人抓了吗?”
“还没,哨长按您之前的吩咐,没打草惊蛇,只悄悄换了暗哨。”
我点头:“很好。通知副将,今晚所有换岗由亲兵队监督。另外——”
我顿了顿。
“把昨夜抄守则的名单拿一份来。我要看看哪些人是真的在学。”
传令兵应声而去。
我收回手,沙盘上留下一道指痕。
风又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