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醒醒,您醒醒啊......”
寅时刚过,天色墨黑,寒气刺骨。
朱昌寿被旺财和几个小太监手忙脚乱地套上龙袍。
旺财一边系腰带,一边焦急呼唤,试图把皇帝黏在一起的眼皮撑开。
“不起......朕已驾崩......有事烧纸......”
朱昌寿含糊嘟囔,身体软得像没骨头,全靠太监们架着。
“哎哟我的好陛下,可不敢胡说!”旺财吓得差点捂他嘴,四下张望。
“张阁老他们今儿个憋着劲呢,说您昨日用玉玺......呃......绘制那‘灵兽图’,有辱斯文,一定要讨个说法!您要是不去,他们真敢撞柱子!”
“灵兽图”是旺财绞尽脑汁想出的对“小王八”的雅称。
“撞!让他们撞!”朱昌寿有气无力抬手,“让铁柱去殿里守着,谁撞就垫棉花包......或者直接敲晕,算工伤,朕出汤药费......”
旺财:“......”
「这哪是皇帝,分明是街坊最难缠的滚刀肉。」
最终,朱昌寿被半拖半架弄到奉天殿,摔进龙椅。
他脑袋耷拉,冕旒玉珠晃荡作响,看着像命不久矣。
底下文武百官列队站好,以张卜歪为首的言官面色铁青,手持玉笏,如同赴死勇士。
严敬潼“自尽”风波刚过,清流们自觉责任重大,必须将“走上歧路”的年轻皇帝拉回正轨。
“陛下——”张卜歪率先出列,慷慨激昂,“臣!有本奏!”
龙椅上毫无反应。
“陛下!”张卜歪提高音量,声音在大殿回荡。
朱昌寿似乎被惊扰美梦,不耐烦扭扭身子,发出一串含糊鼻音,然后......
“呼......”
张卜歪满脸猪肝色,几个年轻官员忍不住低头抿嘴。
“陛下!”张卜歪嘶吼,“臣奏请陛下,严惩昨日亵渎玉玺之内侍!并下诏罪己,以正视听!”
“呼......噜......”
鼾声更响了,还带点节奏感。
旺财站在御阶下,急得冲张卜歪挤眉弄眼,又偷偷踢龙椅前蒲团,生怕老大人真一口气没上来摔过去。
他一边做小动作,一边还得维持“陛下龙体欠安,奴婢心如刀绞”的忠仆表情,忙得不可开交。
“陛下岂可如此怠慢朝政!岂可如此轻忽礼法!”张卜歪扑通跪地,以头抢地。
“先帝啊!老臣无能!老臣愧对您的托付啊——”
他这一哭,几个老臣也跟着唏嘘,殿内气氛一片凄风苦雨。
就在这片悲声中,朱昌寿鼾声陡然一停。
他立刻坐直身体,眼睛半睁半闭,仿佛梦游般大手一挥,快速嘟囔。
“......准了准了,都准了!退朝,吃烤串......”
满殿皆静。
张卜歪哭声卡在喉咙里,愕然抬头。
旺财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疯狂用眼神示意:陛下!戏过了!
朱昌寿似乎完全没接收到信号,咂咂嘴,脑袋一歪,鼾声再起。
“呼......噜......”
【叮!检测到宿主强烈逃避意愿,触发“装死模式”,昏君指数+15】
【来自张卜歪的“朽木不可雕也”无奈,欢乐值+14】
【当前昏君指数:20,小试牛刀。欢乐值:90】
「坑爹系统好久不见!」
御阶下张卜歪这回真要气晕过去,指着龙椅,“你,你......”
此时,殿外传来喧哗和沉重脚步声。
“让开!俺有急事禀报陛下!”
话音未落,只见铁柱一手一个拎着两个小太监“闯”进来。
他那身侍卫铠甲哗啦作响,一进殿就噗通跪倒,声振屋瓦。
“陛下!不好啦!御兽苑那西域进贡的大鸟!它,它下了个怪蛋!亮晃晃的!苑监说是祥瑞!让您快去瞧瞧!”
这一打岔,所有人注意力瞬间被吸引。
「祥瑞?还是下蛋的祥瑞?」
朱昌寿揉着眼睛,一脸茫然与疲惫。
“嗯?何事喧哗?铁柱?什么蛋?什么祥瑞?”
铁柱按照事先朱昌寿偷偷交代的“找个由头打断朝会”,吭哧吭哧描述。
“就,就是那只跑得飞快的长脖子鸟!下了个金灿灿的蛋!还会反光!苑监不敢决断,请陛下圣裁!”
“竟有此事?祥瑞现世?快,引朕与诸位爱卿前去一观!”
旺财立刻尖着嗓子顺杆爬,“陛下有旨!移驾御兽苑,观祥瑞!朝会暂歇!”
大臣们被这突如其来消息弄懵,好奇心压倒一切,纷纷交头接耳,跟着起身。
张卜歪还想坚持,却被同僚拉着,“张大人,祥瑞事关国运,先去看看吧!劝谏之事容后再议!”
顷刻间,大殿人就走得差不多了。
朱昌寿长出一口气,瘫在龙椅上。
“陛下,您这呼噜打的,真是......”旺财摸了一把冷汗。
“逼真吧?”朱昌寿挑眉,随即又苦下脸,“赶紧的,让苏婉儿想办法整个会反光的蛋出来糊弄一下,不然待会儿穿帮了。”
“奴婢已经派人去请苏顾问了。”旺财低声道,随即有一丝犹豫。
“陛下,刚才铁柱嚷嚷的时候,奴婢好像看到户部的徐侍郎落在最后,脸色很不好看,手里紧紧捏着本册子,像是有什么事......”
“徐桀卯?他能有什么事?”
正说着,却见去而复返的徐桀卯果然一脸凝重快步走回殿内,无视还在“回味”祥瑞的零星几个官员,径直走到御阶前,深深一揖。
“陛下,臣有紧急事务奏报,事关国库,刻不容缓!”
朱昌寿心里咯噔一下,刚放松的神经又绷紧。
他挥挥手,让旺财驱散闲杂人等。“徐爱卿,何事如此紧急?”
徐桀卯上前几步,将手中蓝皮册子呈上。
“陛下,臣近日核查江南织造局上年账目,发现巨大亏空。账面上历年积存用以采买御用丝帛、工匠薪俸的官银,有近三十万两......去向不明。且账目做得极其巧妙,非深入核查难以发现。”
“三十万两!”朱昌寿还没反应过来,旁边旺财先倒吸凉气,“这可不是小数目!”
朱昌寿接过账册翻看,只见里面密密麻麻数字和条目,看得头晕眼花,但“江南织造局”几个字刺痛眼睛。
「又是这里!」
之前的昙花纸条、密钥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这个地方。
“而且,”徐桀卯补充道:“丢失的官银,并非新铸的洪武通宝,而是......有特殊印记的前朝官银。陛下,此事恐怕不止贪墨那么简单......”
「前朝官银?」
朱昌寿立刻想起自己密室里那把同样来自前朝的密钥。
「这两者之间有关联吗?」
「巨额的前朝官银从江南织造局流出,去了哪里?用作什么用途?」
这似乎不止是一桩经济案件了。
“此事还有何人知晓?”朱昌寿低声问。
“臣甫一发现,便密封了账册,即刻前来禀报陛下,应无人知晓。”
朱昌寿沉吟片刻:“此事朕知道了。徐爱卿,你做得很好,暂勿声张,继续暗中查探,若有发现,直接报与朕知。”
“臣遵旨。”徐桀卯行礼,忧心忡忡退下。
朱昌寿看着他背影,心情沉重。
刚解决一个严敬潼,又冒出来更庞大的财政黑洞和神秘线索。
这皇帝当得,真是没一刻消停。
朱昌寿烦躁起身,想去御花园透透气。
旺财和铁柱连忙跟上。
经过司珍房附近时,忽听得里面传来斥责和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