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抹金芒眼看就要被翻涌的灰晶彻底吞没,就像一只被混凝土浇筑封死的萤火虫。
凌天没去管手里已经布满裂纹的【怨气滤汤勺】,眼神在四周废墟里疯狂扫射。
想把这口必须密封的高压锅强行撬开,光靠一把勺子显然不够,得找个更硬的家伙什。
目光锁定了十米开外那一辆侧翻变形的液化气罐车。
车头已经被落石砸扁,但后面的罐体还连着几根用来卸油的粗壮金属管,虽然扭曲,却依然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就你了。”
凌天脚下一蹬,身形如一只贴地滑行的猎豹,眨眼间窜到罐车旁。
右臂虽然断了,但左手依然有着单臂举鼎的怪力。
他将【怨气滤汤勺】锋利的边缘卡在管道连接处,借着大能残存的肉身力量,猛地往下一压。
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炸响。
三根手腕粗细的输气钢管被硬生生扯了下来。
凌天拖着钢管冲回裂缝边缘,这动作要是被人看见,活像个在工地抢收废铁的亡命徒。
他用勺柄把三根钢管的一头削尖,瞅准裂缝正在愈合的东、南、北三个节点,“噗、噗、噗”三声,将钢管狠狠扎进了地底深处。
地脉震颤,那原本还在疯狂挤压的灰晶像是被人掐住了咽喉,闭合的势头稍微一滞。
但这还不够,没火怎么叫灶?
凌天舌尖一抵上颚,用力咬破。
一口带着淡金色的精血喷在那三根钢管露在地面的管口上。
接着,他左手虚握,在那沾血的管壁上轻轻一敲。
动作轻佻得就像是在这生死关头,忽然想点根烟。
“叮、叮、叮。”
三声清脆的击打声过后,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冰冷的钢管口,竟然真的窜出了幽蓝色的火苗。
这火不是直冲冲的喷射,而是像那种老式煤气灶刚打着时的那一圈温柔火环,稳稳当当呈三角之势,将那口即将封闭的“井”围在了中间。
【系统提示:成功搭建临时建筑【街边摊火阵】。
特效:具备微弱的法则隔绝效果。
哪怕天塌了,这摊子也是这一方小天地里的规矩。】
火刚起来,这就只是个空架子,没那个“味儿”。
远处,废弃便利店的卷帘门被人暴力砸开。
苏沐雪头发散乱,怀里抱着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包装袋冲了出来。
那是几十包红烧牛肉面、老坛酸菜面,还有几袋孤零零的火腿肠。
她没空解释,一把将那那个快烧报废的扩音器举到嘴边,声音嘶哑却穿透力极强:“想活命的都别在那儿发抖了!现在征集‘最想吃的街头小吃’!哪怕是一串烂大街的淀粉肠,只要你记得那个味儿,这火就能烧得更旺!”
她一边喊,一边把那些泡面火腿肠一股脑地堆在火阵的外围。
原本躲在断壁残垣后瑟瑟发抖的市民们愣住了。
这时候不是应该祈祷神明吗?
为什么要回忆淀粉肠?
但也正是这荒诞的要求,瞬间击碎了那种宏大叙事带来的恐惧感。
一个穿着睡衣的大叔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巾,上面写着什么,扔了过来:“我家那口子……做的辣油,那味儿绝了。”
一个小男孩捏着一枚硬币,那是他本来打算买第一碗属于自己的泡面的钱,怯生生地放在了泡面堆上。
“我也想吃……我想吃楼下那家关东煮的萝卜。”
无数细碎的、卑微的、却带着滚烫温度的念头,如同百川归海,汇聚到了这堆廉价的工业食品上。
“谢了。”
凌天盘腿坐在那三角火阵的正中心,左手两指夹着一块从口袋里摸出来的残片——那是之前抽奖剩下的【灶神贴纸】一角。
贴纸按在额头。
大能记忆深处,那关于炼丹九转、文武火候的古老片段,此刻被强行嫁接到了眼前这堆破铜烂铁和泡面上。
系统界面蓝光暴涨。
左栏:[街边摊火阵]
右栏:[全民饮食执念]
合成!
并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生成的【文火煨魂锅】甚至没有实体。
它只是化作了一圈缓缓旋转的透明光晕,像是一个倒扣的大碗,将这片废墟笼罩其中。
这光晕里没有逼人的热浪,反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暖意。
那是冬天进屋后眼镜上起雾的温度,是晚自习下课后路边摊飘来的白烟。
【系统提示:已建立低烈度现实扭曲场。
效果:在场域内,‘饥饿’与‘满足’的概念将压制‘牺牲’与‘毁灭’。
高维意志具现速度延缓25%。】
“锅开了,不开饭像什么话。”
凌天抓起一包没拆封的泡面,随手一捏,面饼连着调料包直接粉碎,然后大手一挥,扔进了那半空中的光晕里。
面饼悬浮,没有下落。
紧接着,他抄起那把满是裂纹的【怨气滤汤勺】,对着井口那团想要反扑的灰雾狠狠一舀。
一勺粘稠、腥臭、充满了恶毒诅咒的黑色“怨渣”被捞了出来。
这一勺要是泼在普通人身上,恐怕当场就能让人异化成怪物。
但凌天却面不改色,手腕一抖,将这勺“毒药”直接倒进了悬浮的面饼里。
滋——!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应该腐蚀一切的黑絮,在遇到那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面饼碎屑后,竟然像是积雪遇到了开水,迅速融化成了一汪浓郁的黑色汤底。
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股霸道至极的红烧香味。
凌天没用筷子,直接用两根手指凭空一夹,一缕沾满了黑汤的“面条”飞入他口中。
咀嚼。
吞咽。
他那双原本因为疼痛而有些浑浊的眼睛,猛地眯了起来,像是品尝到了什么绝世美味,又像是吃到了什么剧毒之物。
“啧,咸了点,看来这帮孙子的怨气确实重,还得加水。”
话音未落,他左手猛地向下一按,一道金乌真息顺着那几根钢管,强行打入了地底深处。
那些原本被灰晶封堵的缝隙,被这股力量硬生生冲开了一道口子,外界带着尘土味的新鲜空气被倒吸进去,如同给这锅浓汤掺了水。
这是他在给这个即将爆炸的高压锅做最后的人工排气。
当第三碗这种看不见的“怨渣面”下肚时,凌天忽然身体剧烈一颤,猛地弯下腰。
“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着,一口黑红色的血痰吐在地上,里面甚至还夹杂着未燃尽的灰烬。
那不是普通的血,那是他以凡人之躯强行消化高维毒素的代价。
但他抬起头时,嘴角却挂着一抹挑衅的笑,牙齿被染得漆黑。
“好家伙……想靠让人遗忘来给自己立神位?”凌天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渍,声音嘶哑却狂妄,“可只要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记得这碗面的味道,你们这帮高高在上的玩意儿,就封不了这张嘴。”
咚——!咚——!咚——!
井底的钟声再次响起,不再是之前的沉稳,而是变得急促、杂乱,就像是一个正在举行庄严仪式的祭司,忽然闻到了一股无法忍受的红烧牛肉味,乱了方寸。
仪式被污染了。
那原本纯粹的绝望里,混进了一股子挥之不去的“馋”。
凌天抬头看着头顶那片因为能量对冲而变得扭曲的天空,夜风卷起地上的泡面包装袋,发出哗啦啦的脆响。
“主菜差不多了,接下来……”
他眼神里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低声喃喃道:“该给你们放点香菜了。”
凌天身体一歪,重重地靠在了滚烫的气罐管道旁,一直没有动静的右手,此刻终于恢复了一丝知觉。
他用颤抖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勾住了自己衬衫的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