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咱们厂就算产品再好，宣传做得再棒，也没人敢买了！”
曹国亮听完，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他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还好不是。”
他拍了拍胸口，
“那这个……是什么情况？一个主播？就能让热水器上了头条？”
曹明明紧绷的神经虽然放松了，但新的疑惑和更深的忧虑，又涌上了心头。
是啊。
一个主播？
他再次看向手机屏幕，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不对劲……”
他小声嘀咕着。
“太不对劲了。”
一个主播的直播，能把一个冷门的家电品类，直接推上热搜第一，还打上了“爆”的标签？
这背后得是多大的能量？
他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几个可能性。
第一，是某个热水器巨头厂家在背后砸了血本。
“难道是海尔？还是美的？他们想推新品，所以搞了这么大的阵仗？”
可这手笔也太夸张了，把一个主播的直播买到热搜第一，这得烧掉多少钱？
几百万？甚至上千万？
就为了一个热水器？
疯了吗？
第二，更让他心惊胆战的可能性。
曹明明死死盯着视频标题里的那几个字。
“跨时代的发明”。
“重新定义热水器”。
“难道……这个主播，真搞出了什么了不得的黑科技？”
一个足以颠覆整个行业的技术？
如果真是这样，那比出安全事故还要可怕！
那意味着，他们光明厂，还有整个行业里所有的老牌厂家，即将面临的是一场降维打击！
他们刚刚下定决心投入的几十万。
在这场可能到来的技术革命面前，渺小得连一朵浪花都算不上。
曹明明的心，刚刚才放回肚子里，现在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着那个视频播放键，手指悬在空中，迟迟不敢按下去。
他既想立刻知道真相，又害怕看到那个无法接受的真相。
一旁的曹国亮看着儿子阴晴不定的脸，也察觉到了事情的棘手。
他那刚刚燃起的“与时俱进”的兴奋劲儿。
此刻也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对未知世界的沉重压力。
曹明明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的第二个猜测太过离谱。
什么黑科技？
什么颠覆行业？
这都21世纪了，热水器还能玩出什么花来？
不就是烧水快一点，安全一点，省电一点吗？
还能上天不成？
这种异想天开的可能性，瞬间被他自己给否决了。
那么，只剩下第一个可能。
也是最现实，最残酷的可能。
有竞争对手，一个财力雄厚到令人发指的竞争对手，在背后疯狂砸钱！
曹明明的脸色，刷的一下，比墙壁还白。
他想通了。
为什么是一个主播？
因为现在是流量时代！
找明星代言多贵啊？
效果还不一定好！
找个头部主播，剧本一写，流量一买，热度不就来了？
这思路，跟自己给老爸提的建议，不能说毫无关系，简直是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
人家的手笔，比他想象的要大上无数倍！
热搜第一！
还带着一个鲜红刺眼的“爆”字！
这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至少有几千万甚至上亿的用户，看到了这个话题，并且参与了讨论！
要达到这种效果，得花多少钱？
曹明明的心脏疯狂抽搐，他不敢往下想。
几百万？
那可能只是个起步价！
要想在热搜榜首挂上一整天，甚至更久……
上千万！
甚至……上亿的宣发费用？！
一个热水器，一个平平无奇，利润微薄的热水器，砸上亿的宣传？
整个行业都疯了！
曹明明的嘴唇开始哆嗦，手里的手机都快要握不住了。
他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这下是真的完了。
他们光明厂刚刚才凑出来的几十万宣传费，在这上亿的巨浪面前，算个屁啊！
连个响声都听不见，就会被吞得一干二净！
“明明？明明！你说话啊！你这脸怎么白得跟纸一样？”
曹国亮看着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一下子就揪紧了。
他伸出手，在儿子眼前晃了晃。
“爸……”
曹明明嘴巴张了张，带着一股子绝望的哭腔。
“咱们的宣传……没用了。”
“什么没用？你刚才不还说要搞直播，要与时俱进吗？”
曹国亮急了。
“没用了！”
曹明明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情绪有些失控地喊道。
“人家直接把热搜第一给包了！是爆！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咱们那几十万扔进去，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人家这是用航母打我们的小舢板！不，咱们连舢板都算不上，顶多算个救生圈！”
“别说几十万了，就算是几百万，几千万，砸进去也白搭！”
“在这样铺天盖地的宣传面前，消费者眼里根本不会有我们光明厂！”
“半年！不，可能小半年之内，咱们厂一台热水器都别想卖出去！”
“咱们……要被活活饿死了！”
曹明明的话，每一个字，都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地撞在曹国亮的心口上。
曹国亮感觉自己的脑子炸开了。
他身体晃了晃，向后踉跄了两步，一屁股瘫坐在了那张老旧的皮质椅子上。
椅子发出了“嘎吱”一声痛苦的呻吟。
小半年……没有起色？
他的眼前瞬间一片漆黑。
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厂子里的情况，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
为了响应号召，也为了厂子的出路。
他前段时间几乎是赌上了全部身家，贷了一大笔款，把老旧的生产线全都换了一遍。
设备款、安装费、技术员的培训费……
到处都是张着嘴要钱的口子！
他原本指望着，新产线一开，宣传一跟上，产品就能立刻卖出去，好赶紧回笼资金。
把银行的贷款还上，把工人的工资发了。
别说小半年了！
现在厂里的现金流，连一个月都撑不下去！
要是下个月发不出工资，工人们会怎么想？
人心一散，队伍就彻底没法带了！
停下产线？
那更不可能！
按照规定，停产就得给工人一大笔安置费！
那笔钱，比把他们全厂卖了还多！
前进是万丈深渊。
后退是无底黑洞。
是真正的两难境地！
曹国亮瘫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瞬间爬满了深深的无力感。
刚刚才因为儿子的新思路而燃起的一点希望火苗，此刻被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得干干净净。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沉寂。
父子俩，一个瘫在椅子上，一个靠在沙发上，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抽走了全身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