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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层的白玉通道内,轰鸣声不绝于耳。

墨昭仪的身影在十倍重力和十尊石像傀儡的围攻下,已不再是最初的惊险万状。她的动作依旧因重压而显得迟缓,却多了一种磐石般的沉稳与精准。

每一次侧身,每一次格挡,每一次看似轻巧的拍击,都妙到毫巅。她不再试图硬撼石像的力量,而是如同最老练的渔夫,引导着汹涌的潮汐。石像巨力轰击在地面或彼此身上,溅起无数碎石,反而为她在密不透风的围攻中创造了转瞬即逝的缝隙。

她的呼吸悠长,体内气血如汞,奔腾不息。无瑕金丹带来的雄厚根基,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不仅是力量,更是那远超常人的耐力与恢复力。重力似乎不再是她难以承受的负担,反而成了锤炼她发力技巧的最佳磨刀石。

她甚至开始主动利用这种环境。一次险之又险的避让后,她足尖故意在某个被石像砸出的浅坑边缘一绊,身形看似失控地向后倒去。一尊石像抓住机会,巨大的石拳挟着恶风直捣她面门!

然而,就在拳风及体的瞬间,墨昭仪腰肢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倒仰的身形如同绷紧的弓弦骤然弹起,不仅避开了这必杀一击,更是借势一肘撞在石像腋下的关节处!

咔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石像整条手臂耷拉下来,动作瞬间僵直。

她如法炮制,不再追求一击毁坏石像,而是精准地破坏着它们的关节与平衡。一时间,通道内哐当之声大作,不断有石像手臂断裂、步履蹒跚,虽未完全失去行动力,但围攻的阵势已漏洞百出。

塔顶,白慕笙看着光镜中墨昭仪越发纯熟老练的动作,嘴角噙着满意的笑意。

“举重若轻,化险为夷。这‘力’之一关,她已得了三味。不错,不错。”

她抿了一口酒,目光转向其他光镜。

第五层虚空符阵,终于出现了第二道身影。并非预想中的紫竹或凌清妍,而是那个在第三层表现出惊人悟性的白衣女修。她此刻脸色苍白,显然神魂消耗巨大,正小心翼翼地在一块平台上调息,观察着前方变幻的符文,眼神专注无比。

“哦?竟是这小姑娘先上来了?”白慕笙略感意外,“悟性果然出众,神识韧性也极佳。”

第四层入口处,紫竹的身影终于出现。她几乎是爬出来的,浑身被冷汗浸透,嘴唇咬破,眼中却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火焰。她甚至没有调息,只是死死看了一眼通往第五层的阶梯,便踉跄着冲了进去。执念如火,灼烧着她,也支撑着她。

凌清妍稍晚一步,她状态比紫竹稍好,但眼神中也带着疲惫与坚定。她深吸一口气,盘膝坐下,默默运转某种宁心法诀,恢复着在雾海中消耗的心神,准备以最佳状态挑战第五层。

而杨婉儿…居然还在第四层雾海里!光镜中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只能听到隐约传来的、带着哭腔却依旧不服输的叫嚷:“…有本事出来打啊!躲躲藏藏算什么好雾!等本小姐出去…哎哟!”似乎摔了一跤,声音戛然而止,片刻后,又响起更加气急败坏的嘟囔。

白慕笙忍不住轻笑摇头:“这傻丫头…运气和毅力倒是逆天了。”

她的目光回到第六层。

此时,墨昭仪已彻底掌控了场中节奏。十尊石像大半带伤,动作歪斜迟缓。她看准一个机会,身形猛地前冲,不再是闪避,而是主动切入两尊石像之间!

重力仿佛在这一刻被她无视,她的速度骤然爆发,双掌齐出,分别拍在两尊石像的胸口能量核心处!

嘭!嘭!

两声闷响,两尊石像眼中的红光瞬间黯淡,僵立不动。

缺口已开!

墨昭仪没有丝毫停留,身影如电,直接从缺口射出,几个起落间,便踏上了通往第七层的阶梯!

在她身后,剩余的石像缓缓停止动作,眼中的红光熄灭,重新化为了沉默的石雕。通道内的重力也骤然消失。

塔顶,白慕笙坐直了身子,眼中闪烁着真正的好奇与期待。

“第七层…会是什么呢?塔的法则自行运转,每次都会有些新花样。昭仪,让我看看你的运气和应变吧。”

墨昭仪一步踏入第七层。

眼前的景象让她再次怔住。

没有预想中的刀山火海,也没有复杂的阵法机关。

只有一片无垠的、平静的碧蓝水面。水面光滑如镜,倒映着上方同样无垠的、空无一物的天空。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她,和这片寂静的水。

她站在水面上,脚下荡开一圈细微的涟漪,缓缓扩散,直至消失无踪。灵力依旧被封禁,但在这里,她感觉不到任何威胁,只有一种令人心慌的绝对寂静。

她尝试向前走去。水面在她脚下泛起波纹,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变化。没有方向,没有参照物,甚至感觉不到空间的移动。

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

她走了很久,或许只是一瞬。周围的景象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水,依旧是空。

“幻境?”墨昭仪蹙眉,尝试守定心神。但她的道心澄澈,并未感受到任何迷惑或幻象的力量。这里的一切,无比真实。

她又尝试攻击水面,掌风落下,只激起一片水花,旋即恢复平静。

这不是靠力量或意志能突破的关卡。

她停下脚步,闭上双眼,不再用眼睛去看,而是用心去感受。

寂静。

绝对的寂静。

渐渐地,在这片死寂之中,她开始听到一些声音。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她的内心。

是水滴落下的声音。滴答…滴答…缓慢,却带着某种穿透灵魂的韵律。

随着这声音,一些模糊的、被遗忘的画面开始在她心底浮现。

…冰冷的雨夜,家族长老失望的叹息…

…众人避之不及的恐惧眼神,“扫把星”的低语…

…父亲重伤卧床,家族产业被蚕食的无力…

…还有…那道白色的身影,带着戏谑与慵懒,向她伸出手…

喜怒哀乐,恐惧渴望,过往种种,如同沉入水底的碎片,被那滴答的水声一点点勾起,清晰地映照在这片寂静的水镜之中。

她忽然明白了这一层的考验。

“映心水镜。”

这不是攻击性的幻术,而是一面能映照出内心最深处的“镜”。与第四层考验的道心不同,此次是面对最真实自我的勇气,是勘破执念、明见本心的觉悟。

若沉溺于过往的伤痛,或迷失于内心的欲望与恐惧,便将永远困在这片水镜之中,直至心神耗尽。

墨昭仪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她不再试图前行,也不再抗拒那些浮现的心绪。

她静静地站着,看着那些记忆的画面在心海中流淌。有痛苦,有悲伤,有不甘,也有…遇见那人后的希望、温暖以及那悄然滋长、无法言说的悸动。

她接纳它们,如同接纳水面泛起的涟漪。

然后,她看着它们缓缓沉淀,最终归于平静。

滴答。

最后一滴心绪之水落下。

水面彻底平静,映照出她清晰的身影,以及那双坚定、透彻,再无迷茫的眼眸。

前方的水面,无声无息地分开,露出一道向下延伸的、通往第八层的白玉阶梯。

塔顶,白慕笙看着光镜中墨昭仪如此快地勘破“映心水镜”,眼中掠过一丝真正的惊讶,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

“好快的悟性…竟能如此快地明心见性。看来,那些经历于她,已真正化为前进的阶梯,而非牵绊的枷锁了。”

她仰头将杯中酒饮尽,眸光闪动。

“第八层…倒也有点意思的地方。小昭仪,这份‘惊喜’,你可要接好了。”

白玉阶梯向下延伸,尽头没入一片朦胧的光晕之中,与之前几层向上攀登的感觉截然不同。墨昭仪没有丝毫犹豫,踏步而下。

甫一踏入第八层,周遭景象瞬间变幻。那是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脚下是无形却坚实的地面,四周悬浮着无数大大小小的星辰碎片,散发着柔和或冷冽的光芒。远处,星云流转,瑰丽莫测,仿佛置身于宇宙洪荒之中。

然而,这片星空却寂静得可怕,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孤寂感悄然蔓延,试图侵蚀人的心神。

“宇宙洪荒,寂灭之心…”塔顶,白慕笙看着光镜中映出的景象,轻声低语,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玩味,“这一层,考验的可不是力量或悟性,而是对‘寂’的体会。正好,与玄鳞的些许本源遥相呼应,看看你能感受到多少。”

墨昭仪立于星空之中,那股庞大的孤寂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远比第四层的心魔雾海更加浩瀚、更加本源。它不针对具体的记忆或情绪,而是直接指向存在的本质——万物终将归于寂灭的虚无。

她感到自己的神魂仿佛都要被这片永恒的寂静同化、冻结。无瑕金丹自发运转,散发出温润的光芒,勉强抵御着这股侵蚀,但也仅能自保,寸步难行。

她尝试向前走,却发现步履维艰,那股寂灭之意仿佛化为了实质的阻力。

就在她凝神抵抗之际,腰间一直安静的玄鳞剑,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穿透灵魂的嗡鸣!

嗡……

剑身微颤,一股墨昭仪从未主动感受过的、却隐隐有些熟悉的寂灭寒意,自剑鞘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并非攻击,反而像是一种…共鸣?

这股寒意与她自身的灵力接触,并未造成伤害,反而奇异地融合,在她周身形成了一层极淡极薄的黑色光晕。

霎时间,那原本无处不在、沉重如山的孤寂感,仿佛找到了同类,竟变得…亲和起来?阻力大减,虽然那浩瀚的寂灭意境依旧,却不再试图侵蚀她,反而如同水流般绕着她流转。

墨昭仪福至心灵,立刻明白这是玄鳞剑的一丝本源气息在与这一层的法则共鸣。她不再强行抗拒,而是放松心神,尝试去引导、去融入那一丝玄鳞散发出的寂灭剑意,去细细体会这片星空所蕴含的“寂”之真意。

她的心神逐渐沉静下去,仿佛化为了星空中的一粒尘埃,与这片永恒的寂静融为一体。她“看”到了星辰的生灭,感受到了空间的延展与坍缩,体会着那万物终将归于沉寂,但沉寂中又仿佛孕育着新一轮生的轮回大道至理。

她的道心,在这片洪荒星空的洗礼下,变得更加通透、坚韧,对“寂灭”的理解不再是表面的寒冷与毁灭,而是更深层次的“归于无,始于无”的意境。体内那枚无瑕金丹的光芒,似乎也内敛了一丝,变得更加深邃。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睁开眼。眸中仿佛倒映着整片星空,深邃无比。

前方,星空自动分开一条道路,路的尽头,是一座悬浮的星空古殿,殿门紧闭,散发着苍茫古老的气息。那便是通往第九层——也是最后一层的入口。

塔顶,白慕笙眼中赞赏之色愈浓。

“竟能借玄鳞之息,初步感悟寂灭真意,融入此间法则…比我想象的还要好。这第八层,于她已是坦途。”

她的目光扫向其他光镜。

第五层虚空符阵,那名白衣女修还在艰难尝试,几次险些被传送回去。紫竹则显得更加狼狈,她完全不懂空间之道,全靠一股执念和本能闪避,身上已添了不少细小的伤口,但眼神依旧疯狂,死死盯着前方的平台。凌清妍也进入了第五层,她采取了一种笨拙却有效的方法——用火意短暂灼烧感知到的空间波动最剧烈处,以此判断危险区域,进度缓慢却稳定。

第四层,杨婉儿竟然还在!她似乎哭累了,骂累了,正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小声抽噎着,但眼睛却依旧看着前方,没有放弃的意思。

“这丫头…”白慕笙失笑摇头,“心志纯粹得近乎傻气,反倒误打误撞,没那么容易被幻象所迷了。”

她的注意力回到第八层。

墨昭仪已走到星空古殿门前。殿门由不知名的暗色金属铸成,上面刻满了星辰轨迹与古老符文,一股更加古老、威严的气息从中弥漫开来。

她伸出手,轻轻按在冰冷的殿门之上。

能否推开这扇门,踏入最终的第九层?

塔顶,白慕笙也放下了酒盏,目光落在墨昭仪按在殿门的手上,眼中充满了期待。

“最后一关了,小昭仪。最后这一层不知你是否还能夺得魁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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