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行的车轮碾过时光与废墟,将加油站的血腥伏击甩在身后数日。
改装越野车如同不知疲倦的钢铁巨兽,在广袤的荒原上留下深深的车辙。
灰蒙蒙的天空下,无尽的断壁残垣是永恒的背景板,偶尔点缀着枯死的、形态扭曲的变异植物,如同大地溃烂的疮疤。
路途绝不轻松。
他们遭遇了小股游荡的尸群——
那些动作僵硬、衣衫褴褛、散发着浓烈腐臭的“行尸”。
它们被引擎声吸引,蹒跚着试图包围车辆。
马权没有浪费宝贵的弹药,依靠越野车强劲的动力和坚固的装甲,或加速冲撞,或用沉重的车身将它们碾压在碎石之下,留下污浊的血肉和破碎的骨骼。
每一次撞击,车身都发出沉闷的响声,后座昏迷的火舞和小豆在颠簸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更麻烦的是天气。
一场突如其来的、裹挟着大量放射性尘埃的酸雨袭击了他们。
豆大的、带着刺鼻硫磺味的浑浊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车顶和装甲板上,发出密集的敲打声。
能见度瞬间降至极低,灰黄色的雨幕遮蔽了前方的道路,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浸泡在腐蚀性的毒液里。
马权不得不将车停在一座相对坚固的半塌立交桥墩下躲避。
雨水冲刷着车身,留下道道肮脏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尘埃和酸腐气息。
他们在车内听着雨声,感受着荒野的恶意,只能祈祷这雨快点过去,祈祷车内的同伴能撑住。
小豆的呼吸在潮湿阴冷的环境中显得更加微弱,火舞手臂纱布上的污血似乎又扩散了一些。
酸雨过后,天空短暂地放晴,但空气依旧污浊。
他们继续北上,道路逐渐与一条废弃的高速公路汇合。
高速公路的路况相对较好,虽然同样布满裂缝和坑洼,两侧护栏扭曲断裂,但至少提供了更清晰的路径。
就在马权估算着燃油消耗,考虑是否需要冒险寻找下一个补给点时,前方高速路旁,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引起了马权的注意。
那里依托着高速路旁一个原本的小型服务区而建。
残破的服务区主体建筑(加油站和便利店)被巧妙地整合进了一个更大的防御体系里。
外围用锈蚀的汽车残骸、厚重的混凝土块、扭曲的钢筋栅栏和带刺的铁丝网,构筑起一道简易但相当规整的环形工事。
工事的高度足以阻挡大部分普通行尸和中小型变异兽的冲击,几个关键节点还搭建了用沙袋加固的木制了望塔。
更让马权精神一振的是,他(马权)看到了人影!
工事内侧,有穿着混杂但相对整洁衣物的人在活动。
两个背着老式步枪的人,正沿着工事顶部一条狭窄的步道规律地巡逻,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荒野和公路的方向。
他们的动作虽然带着末世生存者特有的紧绷,但步伐稳定,眼神专注,显然不是乌合之众。
工事内部隐约可见搭建的帐篷和简易棚屋,甚至有淡淡的、可能是烹饪食物产生的炊烟升起。
“哨站…” 马权喃喃自语,疲惫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火花。
这地方比他见过的任何幸存者据点都要有秩序,包括充满绝望和悲叛的阳光广场!
这里有防御工事,有人巡逻,说明存在一定的组织和管理!
更重要的是,这里可能有药品,有干净的饮水,甚至有医生!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马权立刻放慢了车速,但没有贸然靠近。
末世的经验告诉他,秩序往往伴随着警惕,甚至排外。他需要谨慎接触。
越野车缓缓驶向哨站工事的入口方向。
入口处是用两辆重型卡车残骸和大量沙袋构筑的简易门楼,上方同样有一个了望塔。
马权在距离入口大约五十米的地方稳稳停下,熄灭了引擎。
这个距离既能表示没有敌意,又能在对方表现出攻击性时提供一定的反应时间。
马权摇下了驾驶室的车窗(车窗内侧的金属网提供了额外的防护),将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确保外面的人能看到他(马权)没有持武器。
巡逻的哨兵和了望塔上的人显然早已发现了这辆突然出现的改装越野车。
他们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锁定过来,充满了审视和戒备。
其中一个哨兵对着肩膀上一个旧对讲机说了几句。
很快,入口门楼旁边一扇用厚重钢板加固的小门打开了。
一个身材魁梧、穿着脏污但结实的帆布外套、脸上有一道醒目疤痕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疤男)手里端着一把保养得不错的半自动步枪,枪口微微下垂,但手指稳稳地搭在扳机护圈上。
他(疤男)身后跟着另外两个手持砍刀和自制霰弹枪的人,同样神情警惕。
疤痕男走到距离越野车大约十米的地方停下,锐利的目光扫过布满弹痕和撞击痕迹的厚重装甲,最终落在驾驶室的马权脸上。
他(疤男)的声音粗粝,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
“停车!说明来意!
陌生人!
这里是‘希望哨站’,不欢迎不明身份的访客!” 他(疤男)的目光扫向后座,显然也看到了里面躺着的人影,眼神中的审视意味更浓了。
马权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而坦诚,但依旧带着长途跋涉的沙哑和疲惫:“我们没有恶意!
车上有重伤员,急需救治!
一个孩子高烧不退,
一个…异能反噬,内伤很重!”
马权特意点出“异能反噬”,希望能引起对方足够的重视,证明他们并非普通的流浪者,也暗示了火舞的价值(或者潜在威胁)。
马权指了指后座,继续道:“我们在路上遭遇了掠夺者伏击,反杀了他们才逃出来。
物资…我们有一些燃油和食物,可以交换药品和帮助!
只求能进去,让伤员得到治疗!
我们休息一下,补充点净水就走!”
疤痕男的目光在马权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判断马权话语的真伪。
又仔细看了看伤痕累累的越野车和车内昏迷的人影,眉头紧锁。
异能者…重伤的孩子…反杀掠夺者…这些信息量很大。
疤痕男回头对着门楼方向打了个手势。
门楼上的哨兵对着对讲机又说了几句。
片刻之后,疤痕男似乎得到了指示,微微侧身,枪口依旧没有完全放松,但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丝:“等着!我们头儿要见你!别乱动!否则别怪子弹不长眼!” 示意马权下车。
马权解开安全带,忍着伤口的疼痛,慢慢推开车门,高举双手走了出来,示意自己毫无危险。
他(马权)站在车旁,阳光(虽然依旧灰蒙蒙)照在他(马权)布满风霜、血污和疲惫的脸上,也照亮了越野车后座那触目惊心的景象——
火舞焦黑渗血的右臂,小豆烧得通红、呼吸急促的脸。
疤痕男和身后的守卫看到后座的惨状,眼神中的戒备似乎松动了一瞬,但握紧武器的手没有丝毫放松。
末世,同情心是奢侈品,警惕才是生存的基石。
就在这时,入口门楼那扇加固小门再次打开。
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这人身材并不算特别高大,但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都带着一种内敛的压迫感。
他(李国华)穿着一件磨损但干净的黑色战术背心,外面罩着一件同样黑色的、带有磨损痕迹的帆布外套,左臂上戴着一个用粗糙金属片制作的简易臂铠。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李国华)的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接看到人心深处。
他(李国华)脸上没有疤痕,却刻满了风霜和一种久居上位的决断力。
腰间挂着一把造型精悍的手枪,但手并未放在枪柄上,只是平静地扫视着场中的一切。
首先是看了一眼高举双手、浑身浴血却站得笔直的马权。
目光在马权脸上停留片刻,然后转向越野车内,当看到火舞那条焦黑的手臂和小豆的状态时,他(李国华)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走到疤痕男身边,目光再次落在马权身上,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是,这里的负责人。你说反杀了掠夺者?证明给我看。” 他(李国华)的目光扫过越野车身上的弹痕和撞击凹陷,“还有,那个异能者…什么情况?”
马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这是决定他们能否进入哨站的关键时刻。
他(马权)必须谨慎回答,既要证明实力以获取尊重和生存空间,又不能暴露过多底牌引起忌惮。
他(马权)放下双手,但依旧保持在一个随时可以反击的姿态,迎着锐利的目光,沉声道:
“伏击点在北边一个废弃加油站,大概五天前的路程。对方自称‘屠狗帮’,六个人,有狙击手,首领是个力量型病毒强化者。我们…付出了代价。”
他(马权)指了指自己的伤口和后座的同伴,“至于证明…他们的尸体应该还在那里,或者被野兽啃光了。这辆车和里面的物资,就是战利品。”
马权顿了顿,看向火舞,“她…为了救我,强行催动异能,被反噬灼伤了手臂和内脏。孩子是路上救的,被变异植物感染,高烧不退,用了抗生素效果不大。”
李国华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在飞速地评估着马权话语中的每一个细节和逻辑。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荒野的风吹过铁丝网发出的呜咽声。
几秒钟后,目光再次扫过小豆痛苦的小脸和火舞那条触目惊心的手臂,终于做出了决断。
他(李国华)微微偏头,对身后的疤痕男下令:
“黑疤,放行。带他们去医疗帐篷。让陈医生看看。”
他(李国华)的目光重新回到马权身上,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伤者的默认关怀——
“记住,哨站的规矩:
武器入库,服从管理。
治好你的人,补充完,尽快离开。
这里不是慈善所,资源有限。”
沉重的铁门在绞盘的吱呀声中被缓缓拉开一道缝隙。
希望,伴随着严苛的规则,终于向他们敞开了一道门缝。
马权重重地呼出一口带着血腥和尘埃的浊气,紧绷的神经稍微1松弛了一丝。
看了一眼后座,心中默念:撑住,我们找到地方了!
马权立刻返回驾驶座,发动引擎,驾驶着伤痕累累的钢铁巨兽,缓缓驶入了这座名为“希望”的荒野哨站。